第二百八十章 唯利是圖

李玉覺得自己的話好像無形中得罪了程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呃,要不咱們下車走走?”

老許去獵野味之前,已經領著那幾個兵卒埋鍋造飯,照水和星沉都在一邊幫忙,余溪正在一邊盯著路邊,不知道在看什麽。

“先生,”程鈐走到她的身後,順著她的眼神望去,那不過是一叢枯草罷了,她不明白那有何可在意的。

“你看到了什麽?”余溪開口問道。

程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老老實實地答道,“學生就看到了一叢枯草。”

“只看到了枯草麽?”

程鈐不知其中有什麽玄機,又或者余溪是在打什麽禪語,絞盡腦汁冥思苦想,“這一叢野草生在此處無人知曉,自生自滅,不如那稻田裏被農人精心照顧的稻苗,就似天底下的庶人與貴族之別……”

余溪失笑,“你能想到這些固然不錯,可我不是要你寫時文發議論,如今是雨季,可你看路邊的野草竟枯敗成這樣,這裏的樹葉草尖皆有焦黃甚至枯敗,此處恐怕已經有段時日不曾落雨了。”

程鈐一愕,她壓根就沒往這麽淺顯的方面去想,隨即露出受教的神情,“先生真是見微知著……”

“你啊,”余溪笑著搖頭,“在京中待久了,總喜歡把事情往復雜的地方想,咱們出了京,是來讓你領教各地風土人情的,這可是你在書齋裏學不到的,也不能用書齋裏那一套用在這上面的。我聽說你們侯府在京郊有幾處莊子,你一向幫你母親管事,可知道莊子上的收成如何?”

“這些年風調雨順,莊子上的收成都很穩定,每年每座莊子都能交上千兩銀子左右。”程鈐經常翻看賬本,答得很快。

“收成確實不錯。”

“莊子的收成固然穩定,但論收益,遠不及鋪子商號。”承恩侯府雖然有幾處莊子,卻看不上莊子交上來的銀兩,置著莊子主要是占個地兒,今後若沒了爵位,好歹也有些產業,這些租子只當是添頭了。

程夫人自個兒的嫁妝銀子投在莊子上的極少,基本都投在了鋪子上。

大梁這些年國泰民安,朝廷也不曾抑制商業,故而商業十分發達,不少農人背井離鄉從商,尤其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商號雲集,繁華非常,收益遠比農事高得多。

“農為本啊,”余溪嘆了口氣,“若人人都效那商人逐利,動搖了國之根本,怕是數十年前的慘景又要重現了。”

程鈐疑惑,“前燕那時候民不聊生,是昏君迷信方士之故,並非重商所致,學生以為商人逐利是本性,若無商人,京城哪有如今繁華景象,大梁的國庫哪有如今充盈?商人動搖不了國本。”

“但若人人都效商人逐利,還有誰心甘情願留在田裏務農,這些莊稼誰來伺弄?沒有農人,沒有莊稼,沒有收成,沒有糧食,我們以何而活?靠吞金吸玉嗎?”余溪皺眉。

“世間一切皆有定數,先生何必杞人憂天,”程錦拖了一只公鹿歡歡喜喜地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爭論,“今日運氣不錯,有鹿肉可吃了。”

“喲呵,這鹿角不錯。”老許只獵了兩只山雞,看到這麽一只壯碩的公鹿,眼睛都亮了,快步上前,一臉欣喜地查看著,“這鹿角生得這般好,留著泡酒喝很是不錯。”

“行,許伯伯,您就把這鹿給處置了吧。”程錦前幾日都只獵到什麽兔子山雞的,今日收獲這麽大,她自己也挺高興的,“可惜如今是夏天,吃鹿肉容易燥熱上火,待會兒還是要加些滋陰去火的草藥才好。”

老許一一應下,笑眯眯地從她手裏接過公鹿,低聲對文紹安道,“待會兒你喝些鹿血,對男子極好的,這鹿茸酒我給你留著……”

他的聲音不大,程錦的耳朵卻很尖,“他年紀還小,用不著那些,補過頭了對他今後也不好。”

“噗”楊忠一個沒忍住,噴了出來,不住地朝文紹安擠眉弄眼的。

方蕪意味深長地看著文紹安,就連老許也在使勁兒憋著笑。

文紹安神色不變,溫文地對老許笑道,“我用不著這些,若是方便的話,許伯伯不妨給我兩位師兄留一份,他們倒是用得著。”

程錦這才反應過來,不似尋常女兒家那般羞紅了臉,反倒捂著肚子怪笑個不停。

倒是余溪紅了臉,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姑娘家也該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她力大如牛,哪裏有姑娘家的樣子?”程鈐雖是笑嗔,但明裏暗裏地都在維護程錦,余溪覺得好笑,這對姐妹確實是感情深厚,時時刻刻都如老母雞護崽一般護著對方。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和程錦之間也自然了許多,她也不再把她當成莊敬皇後,連說句話都戰戰兢兢的,但無論程錦曾經是誰,同史書上說的一不一樣,都是個很有見地的人,她還是極願意同她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