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失蹤

蘇相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方蕪比楊忠和文紹安他們都要清楚得多,過去的蘇相為人公允,與人為善。

當初崔相年輕氣盛,沒少當面頂撞蘇相,暗地裏也常給他下絆子,蘇相常常都是一笑置之,從來不和崔相爭執較真,就連崔相都十分認可他的人品。

也正是利用蘇相的寬厚,崔相才耍了些小陰招,將他一舉拉下馬。

誰知道多年之後,蘇相的報復會來得這麽急,這麽兇,完全不給崔相留一絲生機余地,再無當年的君子風度。

“人為什麽會變?”方蕪毫無風度地躺在地上望著天,眼神迷惘。

“我考會試那一年正是蘇相親自主持,我還記得他一身正氣,同我們說讀書人是大梁的脊梁骨,不論成敗都不要彎下自己的脊梁,這話我一直記著。

後來入了仕,在翰林院修了幾年書,覺得沒意思,正巧大理寺要人,我便毛遂自薦去了大理寺,也是蘇相親自召見了我,沒像其他人一樣勸我留在翰林院,只是耐心地聽我說了一大堆又長又臭的酸話,他讓我不要忘了本心,既然決意走刑獄這條路,便要上對得起天地日月,下對得起生民百姓,為朝廷明正法,為百姓伸冤情,這話我也一直記著。

再後來他被崔相貶為庶民,逐出京城,路過江東時,我去送他,他絲毫沒有怨懟之情,還同我說,人生起落是常事,莫要介懷,只要這輩子無愧天地良心,無論在何處,都能心安理得……

他這樣一個人,怎麽會變成……”

相比精明的崔相,寬厚溫和的蘇相對方蕪算是有知遇之恩,方蕪一向待他崇敬有加,越是如此,他便越不能接受,自己所崇拜的人一夜之間形象崩毀,究竟是他傻乎乎的一直被蒙蔽,還是蘇相變了?

“人自然是會變的。”文紹安淡淡地開口,“便如日月星辰也並非一成不變,今日之是,也許便是明日之非,我們不是蘇相,不知道他這些年受了什麽樣的苦痛折磨,單單以一句‘變了’來評價他,未免也有失偏頗。”

“他本有機會成為同文相齊名的千古名相的,偏偏在崔相之事上功虧一簣,”方蕪長嘆一聲,“若是文相,定然不會……”

“你又不是他,如何知曉他不會?”文紹安打斷他的話,“興許也是會的。”

方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這麽辱你家中先祖,不怕祖宗怪罪麽?”

文紹安笑了笑,沒有答話。

“這世上便沒有不會變的東西麽?”

“自然是有的,只不過極少罷了。”

方蕪用手掌捂住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坐起身來,赧然道,“竟說了這麽些酸話,走罷,用飯去,管他變不變,這日子還是得往下過。”

用了飯後,一行人繼續啟程,照水去收拾東西,程錦便聽文紹安把昨日京中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

“你們是懷疑蘇相身上有蹊蹺?”

文紹安搖搖頭,“也沒什麽蹊蹺的,也許起初他並無怨懟之意,可他被貶為庶人,一家人逐出京城後,被崔相一黨打壓得十分厲害。他的女兒被夫家休棄,收到休書當晚,便在夫家自盡了,他的兒子當年也是極有才名之人,卻被發配到儋州這種不毛之地做知府,他的大孫子聰明機靈,素有‘神童’之稱,但在儋州水土不服,年紀小小就走了,小孫子在儋州得了一場重病後,便變得癡傻瘋癲。他與崔相之間已經不是普通的恩怨那麽簡單了,可以說還有著血仇。這種仇恨日積月累,足以讓一個仁厚的君子變得瘋狂,何況他年老體衰,活不了多久了,何不趁著這機會最後瘋狂一把,哪裏管身後的名聲?”

“他是死了,可是他的子孫後代還在這世上,這事兒鬧大了,累及他一世清名不說,還會累及子孫。”

“他顧不了那麽多了,他的子息不豐,寄予厚望的孫子已經死了,只余下一個有些癡傻的小孫子,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名聲?”文紹安頓了頓,“崔相當初也是過於咄咄逼人,若做事留一線,也不至於將這麽個老好人逼成這樣。”

“又或者他索性將蘇相一家斬草除根,也不至於留下今日之患,皆說崔相精明,依我看他實在是個傻子。”

“許多事不過是一念之間……”

“姑娘,府裏著人來了,似乎是有急事。”

兩人正說著話,照水卻急急地尋了過來。

“出了何事?”程錦連忙站起身。

來人正是程夫人身邊的胡嬤嬤,滿臉焦急擔憂,看得程錦心頭一沉,“胡嬤嬤,怎麽了?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兒?”

“姑娘,大姑娘不見了!”胡嬤嬤連聲音都在發抖,“昨日大姑娘送你出城之後,說是同幾位姑娘約好了,要到平康坊吃茶,然後要去品評書畫,晚間便不回去用飯了,夫人不疑有他,誰知等到夜深,大姑娘還是沒有回來,夫人這才使人出來找,壓根就沒找到大姑娘,使人問了平日同大姑娘交好的幾位姑娘,也說大姑娘昨日沒約過她們,夫人這才慌了神,昨夜已經在城裏尋了一夜了,若不是城門已經關了,我們昨晚就要尋到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