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九章 驚

“聖上大婚在即,青山也在同京中閨秀相看,也都是可喜可賀。”文紹安微微一笑,三人是一同長大的發小,以他的年紀和性情,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會這麽早便定下親事。

隆慶帝嗤笑一聲,“我們與你不同,我的婚事是怎麽來的,你也不是知道,青山日日流連花叢,哪裏是個真心樂意過日子的人,我倒是羨慕你能擇一心人共度白首……”

隆慶帝喟然長嘆,但面上並無意思懊惱後悔之色,身為帝王哪來那麽多兒女情長,此刻的羨慕也並不走心。

文紹安哪裏不知隆慶帝的性情,所謂羨慕不過是過嘴癮而已,笑而不語地行禮致謝。

“你先將親事定了,過些時日你去南蠻,家中也有個人惦念。”隆慶帝知道文家的狀況,他的叔父嬸娘雖是他的親生父母,卻始終拿他當工具使,何曾把他放在心上過。

“崔相今日還是不肯松口?”文紹安敏銳地微微擡頭。

“那個老匹夫哪有這麽容易松口?”隆慶帝一臉譏誚地玩著書案上的印璽,“祁王謀逆之心昭然若揭,再拖下去,怕是要直接攻入京城了,到時候換個皇帝,也不過是你我掉掉腦袋,和那個老匹夫,還有那一幹文臣又有什麽相幹?不就是換個人拜,換個人山呼萬歲麽?照樣當他們的官,拿他們的俸祿,把持大梁的朝政。”

隆慶帝的臉色陰沉,“大梁開國以來,這些相公們哪個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當一回事了?”

文紹安連忙低下頭去,若換作過去,聽得隆慶帝的這番抱怨倒也沒什麽,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前世,聽起來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隆慶帝發泄了一通,也漸漸平靜下來,“那老匹夫還是不肯松口,你也只能照著咱們先前的計劃去一趟南蠻了,此去艱險,確是難為你了,但除了你,朕再沒有可信任的人擔此大任了。”

“臣定當盡力,只是臣還有一個請求。”

“但說無妨。”

“臣想帶阿錦一塊兒去。”

“什麽?”隆慶帝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覺得他真是色令智昏了,“你真當此次是出去遊歷的?”

“若我們自個兒都不相信我是去遊歷的,又如何取信外人?”文紹安淡定地開口,“此去南蠻,臣打算以太學先生帶學生出去遊歷的名義,帶上幾個學生同行,看上去都是文弱書生,比較不紮眼。”

“可是程錦……”隆慶帝想起來程錦已經被文紹安使計調往太學,“你這是早有預謀哇!”

“臣不敢,之前未曾動過心思,卻是不曾將她考慮在內。只是這幾日仔細想了想,覺得她年紀雖小,卻極聰明,又天生神力,自保足矣。”

隆慶帝樂了,“莫要解釋了,真真是色令智昏,這還沒定親呢,你便想著要帶她出去遊歷,一點兒都不像朕認識的那個沉著穩重的文紹安啊。”

“微臣年不過十六。”文紹安的眼中有著溫煦的笑意,承認自己存在私心,十六歲的少年正是鮮衣怒馬的年紀,偶爾出格一兩回實在算不得稀奇。

“知道你還是個少年郎,”隆慶帝笑了一陣,正色道,“但你此去南蠻,一路艱險,不僅要改裝潛行,還要帶著程錦去,朕放心不下,若有個萬一,你讓朕如何向舅父舅母交待,如何向外祖母,向母後交待?便是你願意帶她去,他們也不會讓她涉險的。”

“阿錦並非閨中嬌女,她聰明伶俐,擅長機變,微臣帶她出去,多少也存了掩人耳目的意思。”

隆慶帝若有所思,有些愧疚地嘆了口氣,“朕明白了,你帶著未婚妻出門遊歷,說得風雅一些就是風流不羈,說得難聽一些便是輕浮浪蕩,文氏數百年的清貴門風怕都要敗壞在你手裏了,不知道會招來多少讀書人的攻訐。”

盡管大梁民間男女大防並不嚴,但對於那些書香門第來說,卻不允許男女之間有一丁點兒的出格的,葉萍和余溪學問紮實,科舉入仕,卻為不少腐儒攻訐,除了因為她們是女子之外,也與葉萍再嫁,余溪同未婚夫來往甚密有關。

文家因為出了文相而被捧上了天,如今又出了文紹安這樣的少年天才,讀書人們對他的期望格外高,要求也較普通人更嚴,若將他的輕浮好色傳出去,莫說是他的名聲,便是文家的名聲都要受損。

身為帝王,隆慶帝是徹底領教過本朝讀書人口誅筆伐的厲害,真真是字字誅心,一點兒小事動輒也會被他們拿來大做文章,何況是文紹安假公濟私攜未婚妻遊歷。

“為了聖上的千秋大業,區區名聲算得了什麽?”文紹安說得大義凜然。

隆慶帝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雖然你我之間兄弟,不說這些虛的,但你能這麽想,朕還是很高興。”

隆慶帝一高興,便迫不及待地到了後宮,將此事說與程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