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迷糊

“阿錦,來見過蔣學正。”程夫人對著一個身著丁香色衣裳的婦人,肅容道。

“學生見過蔣學正。”程錦依稀記得女學的學正似乎並不姓蔣,也不知道這蔣學正是何來頭,但今日甫入國子監,她也不敢太過放肆,忍住困意做出一副端莊乖巧的模樣。

蔣學正的顴骨很高,嘴唇極薄,看著便不好相處,何況她衣著素樸莊重,不苟言笑,程錦猜她十有八九看不慣自己這種勛貴出身的小姑娘,幸虧她被文紹安調到女學去了,若是讓她常同這蔣學正打交道,恐怕是沒法子裝上太久的乖巧了。

“我可當不得承恩侯府五姑娘的禮。”蔣學正本就生得刻薄,語氣更是尖刻,極不討人喜歡。

程夫人本打算盡力隱忍,但蔣學正這態度著實讓她忍不下去,正待發作,卻聽那蔣學正道,“承恩侯府果然深得聖眷,程五姑娘說來女學就來女學,說去太學就去太學,視國子監的規矩如無物,果真了不得。”

“什麽女學太學?”程夫人一臉莫名其妙,“著我家程錦來女學也是聖上的旨意,你當我們承恩侯府……”

樂意麽?

這三個字還未出口,程錦連忙拉了拉程夫人的衣角,無論她怎麽樣,程鈐今後還是要在女學讀書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連累這個蔣學正也恨上了程鈐,何況這話要是傳到隆慶帝的耳朵裏,定要惹他厭棄。

程夫人回過神來,強行咽下了到嘴邊的話,硬梆梆地道,“我們是得了國子監的書函來女學讀書的,不知蔣學正可否領阿錦去她自己的屋子。”

“我這裏廟小可容不下承恩侯府的大佛。”程夫人的退讓並未換來蔣學正的收斂,一臉陰陽怪氣道。

程夫人忍無可忍,正待爆發,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擦著汗匆匆跑了過來,“程夫人,程五姑娘是我們太學的學生,這邊請”

“啊?”程夫人駭了一跳,雖然她也有過將程鈐和程錦送入太學讀書的念頭,可那只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而已。

入太學讀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對女子的要求尤其嚴苛,要由國子監祭酒親自考核方可入讀,太學裏兩百來號監生,女監生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每個女監生入學都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後頭盯著,不比尋常監生入學那般容易操作,國子監宋祭酒又是個方正的讀書人,哪裏會願意賣他們這些外戚這種人情。

如今的讀書人尤講風骨,不畏強權,有些人甚至以頂撞九五之尊為榮,便是隆慶帝親自發話,都未必能把女子送進太學,何況是他們區區承恩侯府。

“這位大人,是不是弄錯了?”程夫人待太學裏的大人同待蔣學正的態度完全不同,收斂了一身氣勢,變得謙遜有禮。

在大梁讀書人的地位超然,真真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便是隆慶帝都得好聲好氣地同朝中文臣們商量大小事務,何況是什麽勛貴外戚。

而在讀書人之中,尤以國子監和翰林院的大人們最為清貴,尤其是翰林院,大梁的歷任相公,自文相開始,都是翰林院出身,讀書人私下都說,不曾入過翰林院,任你功高蓋世,日後都與相位無緣了,而國子監是大梁最高學府,監生們個個都是國之棟梁,國子監的大人們也可以算是桃李滿天下了,有的時候甚至連相公都是祭酒的學生。

因此這兩處的大人們品級雖不高,卻從不敢有人小覷,程夫人今日雖是擺明了要來給程錦撐腰,但也只敢在女學的學正面前耍耍威風,到了太學這兒便自然而然地放低姿態。

國子監分太學和女學,太學是正兒八經的監生,可以科舉入仕的,女學則不過是培養各家主婦的地方,孰輕孰重,無需多言。

不過太學裏的大人們都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不似那些命婦們心胸狹窄,為一點兒小事斤斤計較,雖然小覷女子,但也不會有意為難女子。

“沒有弄錯,前日祭酒大人特地交待下來的。”那位四十多歲還只是八品的大人態度也很是和善,朝她們拱了拱手,“你們隨我來。”

程夫人一頭霧水,迷迷糊糊地領著程錦跟著走,“大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下官姓鄭,此中原委下官也不知,是祭酒大人交辦的,想必是程五姑娘才華過人,得了宋祭酒的青眼。”鄭大人憨憨一笑。

“鄭大人,祭酒大人莫非是弄錯了?我的長女程鈐女學讀書多年,頗有才名,會不會是同程錦弄混了?”程夫人不是故意看輕程錦,但畢竟她才清醒一個多月,又一直都在族學讀書,家裏雖然知道她聰明過人,但她卻不曾在外邊出過風頭,和國子監宋祭酒更是從不曾有過來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了他的青眼。

“程鈐我知道,確實是個難得的才女,若是男子,定能有一番作為,但此次得了祭酒大人青眼的確實是程五姑娘程錦,下官當時也有過疑問,您問的問題,下官也問了,還同祭酒大人反復確認過的。”鄭大人十分熱心,被程夫人連番質疑也絲毫不惱,還同她細細解釋道,“啊,當時翰林院的文大人也在,他也聽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