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困

“我的的確確是程錦,”程錦並不意外余溪的敏銳,但也有些無奈,“只不過有些奇遇罷了,余先生,還是先好好歇息吧,有什麽事兒以後再說。”

余溪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她是個溫柔卻又執拗的人,哪怕剛揀回一條命,人還虛弱得動彈不得,卻不肯這麽輕易被程錦敷衍過去。

“余大人何必這麽固執,每個人都有秘密,便是最親近的人都不願意提起,不是麽?你又何必刨根究底?”程錦微笑著,那笑容褪去了之前的稚氣,變得溫柔而疏離。

余溪一窒,隨即閉口不言。

“我讓文紹安把爐子放進來,睡得暖和一些,也好得快。”程錦給她掖了掖被角,“余先生,我走啦,憂思傷身,莫要想太多了。”

文紹安在外頭已經收拾好了殘局,見她出來立刻道,“我送你回去。”

“你師姐受了重傷,你還是先去看看她,我自個兒回去。”

“楊師兄快要下值了,我使人送信給他,讓他過來照看。”文紹安袖著手,完全沒有要進屋的意思。

程錦瞪著他,“好歹是你師姐,你這師弟當得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師姐師弟也是男女有別,合該避嫌。”文紹安正色道。

他前世也是這副古板的性子,雖然待自己極好,卻恪守男女之間的分寸,從來不肯同她過分親近。

“那你如今對我怎麽不避嫌了?”

“明知故問,”他抿抿唇,沒掩去眼底的笑意,“走吧,你再磨蹭,怕是就要在你阿娘那兒露出馬腳了。”

“我明知什麽了?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她摸著頭,賊兮兮地看著他。

他對她這副一日不撩他就皮癢的德性,也並非無可奈何,“你若要我直說,我今日便請官媒到府上提親,左右你也十一了,先定了親,待你及笄便娶你過門。”

程錦本想再回敬幾句,可看著他那認真的模樣,懷疑他是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程夫人雖然疼她,卻很熱衷把她嫁出去,指不定在心裏就等著他上門提親呢。

文紹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程錦對他的依賴,他並非看不出來,雖然其中不知夾雜了多少與前世的情感,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她對他的信任遠勝過這世間所有的人,而且這段時日的相處,兩人之間的默契更是與日俱增。

而他對她,拋卻前世那不明的淵源,單論自己如今對她的情感,也已經遠非自己所能控制。

自己之前定了主意要等她長大,給她自己選擇的權利,可若等到那一日,她若真選了別人,他是否真能忍受?

這念頭剛在腦子裏打了個轉,他就被嫉妒和憤怒沖昏了頭,喉頭甚至嘗到了些微的腥甜,若真有那麽一天,他都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而她另投他人懷抱,也不是不可能,前世的蕭晟便是他鮮血淋漓的教訓。

程錦對上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被駭得向後微微退了半步。

他從來都是溫和的,包容的,堅毅的,甚至可能是冷淡的,疏離的,卻從未用過這樣如看待獵物一般的眼神看著她,她從來不知道他對自己寵溺包容的背後,竟藏著這樣濃烈的占有欲。

察覺到她的情緒,他立刻收回眼神,恢復了一貫的從容,“走吧。”

今日本是去大覺寺上個香,湊湊熱鬧,卻沒想到從早到晚發生了這麽多事兒,折騰了一天,程錦也是累極了,雖然對他的態度疑惑,卻沒精力多想,跟著他埋頭朝承恩侯府走去。

如今已是天光微明,承恩侯府的下等仆役已經起身灑掃生火做飯了。

“你不是想學法術麽?”文紹安掐了個法訣,“這是迷魂咒,對你而言,該是不難。”

她歪著頭看了一陣,不明白地搖搖頭。

他只好欺上前去,手把手地教她,程錦的悟性極高,雖然一時不明白,只要他稍一指點,便毫不費力地學會了,仿佛這些法術就像烙在她骨血裏的,只要稍加引導,就能盡數記起。

他和她,還有那個離殤,之間究竟有什麽淵源?恐怕不止是文定年和趙華之間的糾葛那麽簡單。

他正走神,她一個法訣拋過來的,將方才的迷魂咒打在他的身上,“咦,你為何不受影響?這迷魂咒不管用麽?”

“對尋常人自是管用的,對我若是管用,我不知道早就死多少回了。”他扯了扯唇,“快進去吧,待會兒貪睡起不了床,又得哭鼻子。”

程錦覺得他實在太小看自己,她活了兩輩子,德高望重,名垂青史,豈會因為貪睡懶覺哭鼻子。

她摸到自個兒房間,燒了那個符紙替身,沾了枕頭沉沉睡去,結果還沒幾刻鐘,青萍和紅綃就進來喚她起身了。

兩個大丫鬟輪流上陣,好說歹說都沒把她給叫起來,若在過去,大不了去向程夫人告個假,讓她繼續睡就是了,可是昨日剛接了信,說是讓她們姑娘今日一早去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