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藥

“阿錦還小,今後的事兒咱們再做計較。”程鈐心知一時半會兒也說服不了程夫人,便摁下不提,“阿娘,您那藥還是先別吃了。”

程夫人有些意外地看著程鈐。

“您吃這藥也有好一段時間了,這病情非但沒有起色,反倒愈加……剛才您厥過去,可真是把女兒嚇壞了。”

“莫怕,方才不過是一時氣血上湧,有些頭昏罷了。”程夫人拍拍她的手,“胡嬤嬤之前也懷疑過這藥,後來私下請了幾個大夫驗過方,確是沒有問題,都是些安神疏淤的藥,便是無病常吃也有益無害,何況我每回心頭火起的時候,也都是靠這藥壓下去的,若沒有這藥,你阿娘怕是已經成了別人口中的瘋婆子。”

“就是如此,孩兒才覺得可怕。”程鈐眉頭緊鎖,“這藥不能根治您的病,卻讓您一刻都離不開,若是……”

“這是藥方。”程夫人從小抽屜拿出一張藥方遞給她,“你看看。”

程鈐眉頭緊鎖,雖然她不通醫術,但也看過幾本醫書,這方子上的藥實在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有些人家甚至用這些藥材來熬藥膳補品,便是日日吃也是無甚大礙的。

“那這熬藥的時候……”程鈐雖然雲英未嫁,但後宅那一套卻早已了然於胸,既然方子沒問題,那便往那個方向懷疑了。

“我用藥向來謹慎,從抓藥到熬藥煎茶送進來,都有胡嬤嬤親自看著,沒有人能夠做得了手腳。”程夫人若和那些世家夫人相比,興許後宅道行淺薄,但在根基淺薄的承恩侯府之內,她卻能把自己的頤心堂經營得如鐵桶一般,若想在這上頭害她,怕是不容易。

“可這藥……”程鈐也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程夫人的病明明不重,可為什麽喝了近一年的藥,非但沒有好轉,反倒越發容易失控了。

程夫人擺擺手,“阿娘無事,你莫要擔心。你去把我的鬥篷取過來,我放心不下阿錦,不知她在哪個衙門裏頭,就怕那些不長眼的不給胡嬤嬤面子,尋思著還是要親自去走一遭。”

“我也去。”

“你一個姑娘家別去那種地方,在家裏好生待著,那個狐媚子也在府裏,說不得要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你幫我看著她,阿錦他們在衙門的事兒可不能走漏風聲。”程夫人此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把祁王世子和程錦他們幾個帶到哪個衙門,也頗考驗著趙青山的智慧,這種事本該送往京兆府,可是如今的京兆尹宋方仁號稱“宋青天”,最是剛正不阿,說難聽些就是不知變通,最喜把小事鬧大。

這麽一個人本不該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可如今朝裏暗潮洶湧,幾方勢力暗中較量,竟是把這麽一個人推向了京兆尹的位子。

宋方仁沒少給隆慶帝惹麻煩,可有的時候卻也能成為隆慶帝手中的刀子,不過在這件事上,趙青山相信隆慶帝是不想宋方仁從中攪局,把事情鬧大的。

所以京兆府不能去,幾個衙門中大理寺卿韓道是個善於揣摩上意的妙人,那便只能去大理寺了,反正梁典上也定了大理寺負責審理百官所犯之案,蕭清明這個親王世子是從一品,送去大理寺也在情理之中。

趙青山的算盤打得好,可對大理寺而言,他們卻是一塊燙手山芋,這個時辰大理寺的官員們早就回去了,只剩下幾個留值的推司、胥佐,見天子親衛並祁王世子,還有承恩侯府的公子們,浩浩蕩蕩往他們衙門裏一坐,哪裏敢怠慢,只好立刻去稟告他們的上官。

大理寺卿韓道是個圓滑世故的人,一聽這事兒,哪裏敢接這燙手山芋,立刻裝暈告病,於是這事兒順理成章到了兩位大理寺少卿手中,而兩位少卿一位此時奉命前往江南查案,留在京中的是出自鴻山書院的少卿葉萍。

程錦前世出自鴻山書院,對葉萍帶著骨子裏的親近感,朝她定睛看去,只見她大概三十來歲,同程夫人年紀相仿,可以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但是身著官服的她已經模糊了性別,如今只能看到她身上的威嚴與肅殺,這是長期在大理寺、刑部這些地方供職所留下的特有痕跡。

葉萍滿心不爽,京城最近不甚太平,出了一連串挑釁官府的案子,京兆尹宋方仁只知道擺出他那副“宋青天”的款兒,一天到晚都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在查案上卻是半點能力也無,一連抓了幾個嫌犯全是無辜的。

宋方仁不問青紅皂白地抓人,他們大理寺卻不能任由他這麽胡來,為了核準其中一個滅門案的疑點,她熬了幾個通宵,好不容易睡下,卻被人叫醒來陪這些吃飽了撐的公子姑娘們辦家家酒,恨不得一腳一個將他們統統踢走。

但她也算是浸淫官場多年,心裏怎麽想,面上卻不露分毫,始終板著一張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