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妯娌

“宋碧雲,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好歹也是一家人,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們好?!有你這麽做人長輩的嗎?”程夫人怒不可遏地喝道。

程二太太一臉無辜,“大嫂這話好沒道理,都是一家人,我哪能不盼著錦姐兒好?我這不是怕錦姐兒被精怪上了身嗎?我這是忠言逆耳,你可別不領情。”

“圓明大師都說了是造化,和你那不入流的親戚能比嗎?”程夫人護著程錦,眼神兇狠。

“行了行了,老二家的也就是隨口一說,你也別老揪著不放了。”程老夫人不耐煩地對程夫人道,雖然程二太太口無遮攔,讓人厭惡,但程夫人太過強勢了,虎著臉的樣子更讓她不喜,任誰都不會喜歡一個成日管東管西的管家婆。

婆母的心永遠都是偏的!

程夫人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她出身書香門第,為了侯府殫精竭慮,卻比不上一個成日無所事事,只會陪在老夫人吹風的商戶女。

程老夫人發了話,程夫人只得忍怒委屈道,“回母親的話,實在是宋氏說話太過難聽,錦姐兒好不容易才好了……”

“好了就好,這是好事,你們吵吵嚷嚷做什麽?老二家的隨口說說,你一個侯府夫人難道還當真了?”程老夫人揮揮手,並不如何放在心上,“剛才聽說京城剛來了個戲班子唱的都是新戲,你拿帖子把他們請到家裏來,正好借著錦姐兒大好的喜慶事兒,大家熱鬧熱鬧。”

程夫人的額角跳了兩下,又是聽戲!

侯府裏養了個戲班子還不夠,還要三天兩頭地從外頭請人來府裏,鬧得闔府上下烏煙瘴氣的,哪個府裏的老夫人做得出這樣荒唐出格的事兒?

“母親,不如讓府裏的班子去向那個班子學幾出,今後在自家府裏唱,豈不便宜?那剛進京的草台班子不懂禮數,萬一到時候沖撞了您老人家……”程夫人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要說服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立刻皺起眉頭,“老大家的,你這是什麽意思?如今我在府裏連聽出戲都聽不得了?”

別看程老夫人平日不重規矩,但最看重自己的享受,誰要不讓她聽戲,她絕不善罷甘休。

程夫人硬著頭皮賠笑,“兒媳不敢,就是怕外頭的戲班子不知根底,沖撞了母親,何況府裏還有這麽些個姑娘……”

府裏的戲班子用的是專門給達官顯貴訓練的女伶,而外頭的草台班子登台唱戲可都是大男人,戲班子裏的名角和良家婦女也沒少鬧出過事兒。

真要把那個不知根底的戲班子招進來,府裏這麽多女眷,萬一真出點兒什麽事,承恩侯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大嫂,戲班子沖不沖撞母親,我是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可不就是沖撞了母親?你好歹也是個侯夫人,你的孝心哪裏去了?”程二太太刻薄地笑道,奉了一盞茶給程老夫人,“母親,大嫂不願意去請,兒媳便自去請了,無非是花些錢罷了,能在母親跟前盡孝道,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哪來那麽多話說?”

程夫人雖是書香門第出身,父親也曾官至知府,出身地位是比巨富宋家高,可財力卻是大大不如了,程二太太攜十裏紅妝進門,吃穿用度都十分闊氣,並不是很看得起寒酸的程夫人,偏偏程家老大因為是長兄得以蔭封承恩侯,程夫人也平白得了個誥命,而她卻只能被憋憋屈屈地叫一聲“程二太太”,這讓一向愛拔尖的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宋碧雲手裏的嫁妝豐厚,並不屑當家理事,但她就是不甘心承恩侯夫人這個名頭被程夫人奪去,這十年處處與她針鋒相對,寧可花著自己的嫁妝銀子討好老夫人,也要給程夫人沒臉。

“還是碧雲孝順。”程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程二太太的手,她懶得去管媳婦們的明爭暗鬥,只管自己有戲可聽,有樂子可尋便成,程二太太越是和程夫人爭,她的日子過得越舒坦。

程夫人一臉陰鷙,程二太太這番做派也不是第一次了,兩人鬥了十幾年,早就撕破臉,找著機會就要踩對方兩腳,若是平日,氣歸氣,但也不會和她多計較,但現在程錦的病剛好,她就在這兒胡說八道觸她們黴頭,她就不想那麽輕易讓程二天天得逞了。

程三太太進門不久,沒敢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只是低頭喝著自己的茶,裝聾作啞地權當沒聽見。

程夫人正想再駁上幾句,一直坐在她身邊不說話的程錦突然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微微搖了搖頭。

望著小女兒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程夫人心頭的怒火瞬間被澆熄了,她家錦姐兒是擔心她的身子,不願讓她同那等閑人置氣呢。

罷了罷了,反正承恩侯府早就沒有什麽臉面可言了,程錦能夠回魂,已經是老天垂憐了,她和程老夫人還有什麽可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