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貢院

這一路往濟南而去,不少時日,魏銘著意著那高密縣的竇教諭,可那位竇教諭既沒有要求桂志育做什麽,也沒有在桂志育眼皮底下做什麽小動作。

魏銘只好繼續盯梢,卻又發現崔稚像是病了一樣,每日蔫蔫的,完全沒有剛啟程那兩日的興奮勁,直到到了濟南府,瞧見那等繁盛風貌,她才好像三桃河裏邊的小鴨子跳進了水中,暢快地遊起來。

三年大比的濟南府,人潮川流不息,街巷處處擠滿了前來鄉試的讀書人,吃食趁機漲錢,住處看時要價,連路邊喝口茶的攤子都擠得滿滿的,給錢都未必能上桌。

安丘高密兩縣的住處也連在一起,崔稚並不同他們同住,段萬全之前來濟南運酒,替她安排了一個院子,正好將魏銘鄔梨連帶葛青和溫傳一並接過來,崔稚帶著蘇玲住了正屋,那四人份兩撥住了廂房,離著安丘眾生安置的地方並不遠,只有一條巷子的距離。

崔稚興致勃勃地同蘇玲並焦文兄弟把濟南府逛了一天,竟然沒逛完,她興致不歇,又同魏銘道,“你們去看考場嗎?什麽時候去?帶著我一道唄!”

鄉試的考場是貢院,只有南北兩京和省城才有,平日裏沒有什麽用處,到了每三年的鄉試才起用。

魏銘是自然要去看考場的,桂志育的意思,大家盡早過去看看的好。桂志育帶著安丘的學子去看,魏銘就不同他們摻合了,見著崔稚難得這麽有興致,便道今日下晌就去。

貢院建在濟南府城東南,又稱為棘院,崔稚先還有些不明白,到了貢院門前一看,恍然大悟,只見那院墻之上,遍插荊棘,是防範的作用,唯恐有人無故逾越這道墻。

大門上正中懸著一塊墨字牌匾,書“貢院”兩個大字,兩側各建一坊,分別是“明經取士”、“為國求賢。”

崔稚走到門前就已經被震懾住了,魏銘見小丫一貫囂張,這次終於露出了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暗覺好笑,生怕她走散了,親自拉了她的袖子往裏走。

眼下貢院還沒有閉門,院子裏還在清掃之中,前來看考場的考生不少,魏銘指了最高的一座高樓給崔稚看,“明遠樓,在樓上能將考場內外看得一清二楚,考試時有監臨考官尋看,到了晚上樓上吹角擊鼓,以角鼓代替打更。”

他說著,呵呵笑了一聲,特特同崔稚道,“吹角的時候,還有人高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聽著甚是嚇人。”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崔稚只聽他說,就被嚇了一跳,“這不是貢院嗎?又不是監牢,喊這個做什麽?”

她再看貢院,見還有半人高的荒草未清,忽的覺得一陣陰風撲來。

魏銘卻不著急解釋,一路到了貢院中央,崔稚往那高高的塑像下一站,下巴哆嗦了一下,而葛青、鄔梨、溫傳三人,已經上前拜了起來,鄔梨還念叨,“萬望考神保佑!”

他們拜得正是考神。

可那考神金剛怒目,一身煞氣,崔稚咽了口吐沫,“張、張飛?考神是張飛?”

她目光順著張考神往他兩邊看去,只見張考神兩邊豎著兩面旗,正正寫了兩行字: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崔稚暈圈了,這貢院的畫風有點跑偏啊!

她實在不明白,“魏大人,怎麽回事呀,你給我講講啊!”

魏銘說其實不難理解,張飛可不是傳聞中那個粗暴魯莽的張飛,張翼德書法遒勁雄邁,有傳世的《立馬銘》等書法石刻,當個考神也是當得的,不過更要緊的還是張飛一身威武,能震懾宵小。

“這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八個字,放在考神臉前,正是專門招來怨鬼冤魂的用處。希望怨鬼冤魂們,趕在考試放榜前,將冤仇一筆勾銷,免得仇人中舉,門庭發熱,怨鬼冤魂的冤仇可就無處可申了!”

崔稚還是頭一次聽這個說法,只覺得通體生熱。

古代人倒是注重這方面的人文關懷,還記著讓這些鬼呀怪呀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免得以後沒得報了,更加蒙冤,無法投胎了。

這也從側面說明,誰中舉誰不中舉,和人的品行關系不大,小人當道不是個案呀!

崔稚唏噓了一下,想到了鄔陶氏,鄔陶氏沒能得了鄔梨替她兒子鄉試,必然不肯就此善罷甘休,肯定還有旁的手段。鄔陶氏的兒子中舉,也是防不住的!

眾人又去看了號房,密密麻麻的小隔間,考生要在這裏坐臥飲食答題,不過貢院不是完全禁止行動的,巷子裏有做飯煮茶的地方,考生可以過去吃喝,至於拉撒,崔稚就不想參觀了,據說陰暗逼仄,臭不可聞……

眼在已經進了七月底,距離鄉試只還有半月的工夫,還剩下小部分地方沒有打掃完。

魏銘告訴她,貢院三年才開一次,平日裏根本無人打理,要是他們再提前一月過來看,可以看到貢院的蓬蒿比人高,十分荒蕪,“至於狐狸、黃大仙之流,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