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此情此景此人

遠遠近近地,有琵琶曲聲傳來。

孟中亭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見崔稚翹著二郎腿混不在意,嘴裏說著穿上了好衣服,要招搖撞騙一番的話。

剛才那一陣臉上的熱,在這不著調的話裏,總算褪了下去。

孟中亭不禁想,定是最近總跟著四哥四嫂,看見聽見些亂七八糟的緣故。

“卻也不能穿的太好,你身邊沒有跟班的人,只有墨寶一條狗,若是被人盯上了,行綁架勒索之事,又得不償失了。”

這話就更有道理了。

崔稚趕忙說是,“光想著穿出去耍玩了,忘了這一茬。還是我們孟案首周全!”

她說著,親手給孟中亭斟了一杯茶水,孟中亭朝她笑著點頭。

兩人一時無話,看著河裏蕩漾的碧波,聽著沿河的琵琶曲聲越來越近。

不一會,那曲聲便到了附近,崔稚定睛看去,“咦?”

河對面彈琵琶的女子穿著一身柳黃色的素面布襖、秋香色的長裙,與那日在畫舫上的打扮一樣。她懷裏抱著琵琶,坐到了沿河的石頭上,彈了起來。

曲聲婉轉安寧,旋律優美雅致。

崔稚聽不出來是何曲子,但聽出這曲中絲絲寥落之意,想到這萬音的經歷,不由地嘆了一氣。

一旁的孟中亭卻不知她為何嘆氣,還以為她是被曲聲感染,自己也默默陷入了琴聲中。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崔稚轉頭看著孟中亭,“你為何念起《春江花月夜》?”

“這首琵琶曲《夕陽簫鼓》,正應了張若虛那首《春江花月夜》。曲與詩中隱隱流淌的感傷寂寥之意,乃是相通。”

崔稚眨巴眨巴眼。

這才是印象裏的古人給她的感覺啊!

沒有油鹽醬醋,沒有雞毛蒜皮,穿到古代不就應該詩情畫意嗎?

崔稚一時心潮蕩漾。

此情此景此人,美矣!

雖然魏大人吧,也是詩書滿腹,但魏大人這個人說話比較直,要麽說一堆高深莫測的政治術語,要麽同她和小乙講兩句書,就化作能聽懂的白話,這種潑墨山水一般的文人之美,就少多了。

而今夜,繁星閃爍,河邊柳下,遠處有悠揚的琵琶曲,近處有少年人輕聲念的詩,真是詩情畫意,好不浪漫。

崔稚暗暗道妙,要是她和孟中亭各長五歲,佳人才子,是不是就更完美了!

崔稚就這麽一幻想,墨寶叫了起來,“汪——汪——汪!”

羅曼蒂克的思緒瞬間被打斷了。崔稚見墨寶不知何時跑到了她和孟中亭中間,對著她叫了一聲,又對著孟中亭叫了一聲。

然後扭過身子,對著萬音又叫了一聲。

崔稚和孟中亭紛紛向萬音看去,見萬音不知何時不再彈奏,掩面哭泣起來。但她落座的石頭後面,朝向崔稚和孟中亭的這一側,一條蛇彎彎曲曲地爬了上去。

萬音毫無察覺。

崔稚和孟中亭都嚇了一跳,墨寶汪汪大叫。

“萬音,快讓開!有蛇!”

那萬音一聽,抱著琵琶一愣,瞬間又跳了起來,再回頭看去,蛇已經從大石後面露了頭。

總算躲開了!

眾人都大松了口氣,孟中亭摸摸墨寶的頭,“真是個乖狗狗,這次是你的功勞!”

墨寶卻不想理他似得,搖著尾巴坐到了崔稚腳上。

河對面,萬音抱著琵琶朝崔稚道謝,謝過這一句,忽的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這個問題可不太好回答,崔稚總不能告訴她,我是因為聽到了關於你的八卦,才知道你的名字吧。

但她不說,萬音也猜出來了,“定然是那些不著調的人,又亂傳我的事!瞎胡說!”

崔稚一陣尷尬。

其實除了尷尬,她倒是想知道萬音為何一心執著於那卷了他的錢跑的男子。明明眾人都能看出來,那男人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了,萬音看似個通透的人,怎麽這一點想不明白呢?

崔稚好奇她如何想,見著萬音謝過她,抱著琵琶離了去,她有心想過去同萬音說兩句話,卻被孟中亭攔了。

“那琵琶女不是尋常良家女子,她的事不問也罷。”

崔稚低頭看了孟中亭一眼,再一擡頭,萬音已經走遠了。

松煙從茶攤門口轉了過來,“六爺,崔姑娘,路上的人和攤子都要散了。”

孟中亭連忙起了身來,問了崔稚下榻的地方,同崔稚道:“我就在城北竹山的修竹書院求學,你同段兄得空,前來尋我。”

段萬全是不用去修竹書院的,但魏銘卻是要去。

看來孟中亭又要和魏大人遭遇上了。

崔稚呵呵笑,叫了墨寶,由著孟中亭把她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