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南下

年一過,三桃河上的冰便一日比一日薄了,崔稚不敢帶著小乙去冰上溜,墨寶可不怕,像是找到了比夏天漂流更令它樂和的事,一直溜到冰面薄的只剩一層浮冰,崔稚怕它掉進冰水裏著涼,不敢再讓它溜,它就站在河邊,沖著河裏泅水的小鴨子汪哧一通叫。

小乙也學著它叫,驚得小鴨子鉆沒了影子。

天暖冰化,可以乘船了。

過年的時候,魏家一家人都去西山余的籬笆院給他老人家拜年。田氏總是後怕,若不是他老人家救了崔稚,今年這個團圓年還能不能過,真不曉得。

西山余家的大狗又抱了一窩小狗,他見小乙蹲在狗窩前直瞧,便喚了崔稚,“要不要給小娃娃也抱一只養?墨寶大了,能跟著你四處跑了。”

崔稚沒想到西山余竟然對她的事如此了解,看來是曉得她要跟著魏銘南下,糾結要不要帶著墨寶。

這樣一來,小乙又可以有個伴了,過上半年,小狗狗也能看看家,護護院。

崔稚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沖著西山余直笑,笑得他老人家,嘴角仿佛彎了一彎。崔稚帶著小乙去狗窩裏偷小狗崽,偷的時候,心裏琢磨著湯公的事。

他們不敢過多從余公老人家嘴裏問湯公的事,他老人家也不想講。但此番若是真的能找到湯公當年的真相,解開余公的心結,他老人家往後過得會不會心中舒暢一些?

人生晃晃幾十載,他老人家還能剩下多少年月呢?

崔稚偷了一條小花狗跑了出來,小乙看個不住,崔稚問她:“請給小狗崽子起個名字吧!美麗的小乙主人。”

小乙露出了梨渦,歪著小腦袋看了半天,指著小花狗身上的墨色花斑,“墨寶花了!”

“哈哈!”崔稚笑起來,田氏走了過來,聽見小乙這麽說,愛憐地摸了摸小乙的腦袋,“那就叫花寶吧!”

“花寶!小狗狗花寶!”小乙接過花寶,滿院子亂跳。

田氏攬了崔稚,“余公他老人家在同木子說南下的事,你年紀小卻有主意,但也要萬事小心,帶著墨寶寸步不離才好,若有不妥之處,一定要加倍警惕。”

崔稚回抱了田氏。

田氏性子溫柔,處事平和,若非如此,一來未必收留得下崔稚,二來也未必和崔稚處得來。崔稚總說她像師母,卻又有些不同。從前都是師母護著她,她現在卻多護著田氏,只怕田氏吃了虧。

她和田氏,更像是姐妹。

她答應了田氏,也同田氏囑咐起來。不多時,被西山余留著說話的魏銘出來了。

眾人拜別西山余回家,魏銘這才告訴崔稚,西山余將他又訓斥了一頓,竟然是因為帶著崔稚下江南的事。

魏銘表示真的無辜,“就算我不去,我看你也要去,他老人家在這件事上,沒能明斷是非。”

崔稚笑得不行,跟在魏銘身後,走在下山的路上。

“其實,我總覺得他老人家讓我感覺特別親近,或許是因為我識得他的時候,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余公的原因吧。”她說著,回頭向西瞧了一眼,“但我覺得他老人家待我也尤其親近呢!”

崔稚把那次西山余替她上藥的事告訴了魏銘,“……像是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麽人的影子,可能是他的孩子吧。”

人到晚年,過往的事就像是一場場的電影,時不時浮現在眼前。

魏銘和崔稚越發下定決心要找出湯公通倭的真相,給余公一個安心的晚年,待到二月春回大地,立時直奔濟寧乘船南下。

——

殷杉的船隊不大,這次南下的有兩艘,既有搭載了客商的,也有運載了貨物的。

崔稚這是跑頭一趟貨,帶的無非是酒和書,殷杉道,這頭一趟便不用崔稚出運資了,等到賺到了錢,不要忘了他便好。

殷杉能在運河上跑起船隊,只關系打點一項便廢去不少錢財,如今能在運河上跑起來了,來來往往,過洪過閘仍然都要用銀,過洪十余兩,過閘五六錢。

整條運河上有三洪,五十四閘,即使此番從濟寧南下到揚州不過一半路程,但所費之資也不是小數目。更不要說,船鈔稅不是小數目,沿河鈔關吃拿卡要,船鈔稅以載貨量和船程而定,每關一二兩總是要的。

殷杉所謂的走通了這條運河水路,也只限於通了而已,每程所費,不是小數。

就好像上一趟高速路,五公裏就要收一次錢,到了省界更是狠宰一筆,不是土豪萬不敢上路!

崔稚運道好,搭上了殷杉的便利船,不然若是讓她自己想法向南發展生意,只沿途費用就能把她宰哭,而陸路不好走,又匪賊眾多,出行太難。

魏銘告訴她,曾有小貨商乘船南貨北賣,才經過了幾個閘關,就已經被沿途榨幹了身上錢財,到了後面一閘更是掏不出錢來。向前難行,後退不能。此人惆悵萬千,最後沒了辦法,痛哭流涕地把所運送貨物,直接拋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