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否認

之前崔稚和魏銘在皇甫家看到的三公畫像,乃是三公鼎盛時期的樣貌。

歷經生死,歲月變遷,沒有人還能保持原來的相貌。只有安東衛所的人,他們還有幸見過三公後來的畫像,有的甚至見過真容。

方公和湯公不過增添了歲月,但余公後來被倭寇和海匪派人刺殺,臉上留下了長長一道刀疤。

就是那次刺殺,余公次子死於非命。

安東衛所的來人齊齊跪在地上的時候,魏銘已經想到了,待到他們叫出了余公的名字,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疑惑。

也許一個人會認錯,可這麽多人,不會認錯。

余公沒有死在流放的路上,他還活著,正是西山余!

只是西山余看了眾人一眼,又回過頭去,繼續鏟土埋掉這兩個大坑中的倭寇。

“認錯人了。”他道。

皇甫兄弟訝然,他們不可能認錯。眾村民也莫名,有年長的人不禁道:“余公他老人家,不是駕鶴西去了嗎?”

“是啊!余公去了十多年了,世間哪還有余公?”

安東衛所的人卻不信,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們眼前的就是余公,這怎麽可能認錯?!

眾人爭論起來,西山余在旁仍舊一鏟子一鏟子的將土坑填滿。

魏銘從旁看著,叫住了眾人,“浪人已死,大家先回村裏告知眾鄉親吧。”

他這麽一說,眾人才回過神來,有的湊近去看那些浪人和他們的倭刀,有的點著浪人的數目,也有的小心覷著西山余,“你是怎麽把倭寇引過來的?你怎麽會說倭國的話?”

西山余沒有搭理,專心鏟著土。

村人見他不理,也不敢再問,剛才對他出言不遜的人不好意思地朝他行了一禮,匆忙回去報信了。

皇甫兄弟也吩咐了官兵到各地報信,不多時,兩個巨坑旁,只剩下皇甫兄弟、魏銘、崔稚和西山余。

西山余望著這些年紀不足他三分之一大的小孩們,見一個一個都睜著眼睛看著他,安東衛來的兄弟兩個目不轉睛,魏小子倒是鎮定,但他瞧得出他眼神露出的驚喜,一直被大人把身形擋沒影的小丫頭也露了出來,鼻子紅紅的。

“哼。”他不滿地哼了一聲,不再管這兩個巨坑,提起鍁來往籬笆院走去。

皇甫兄弟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該不該跟去,魏銘上前推了兩人一把,兩人才回過神來,緊跟著西山余的腳步去了。崔稚撅著嘴,魏銘過來問她,“怎麽了?”

她不說,也跟著去了。

西山余沒有關籬笆院的門,這就是沒有阻攔四個人進院子的意思。只是皇甫兄弟不敢,又被崔稚推了一把,才進了院去。

兩人一改常態,拘謹的不行,倒是崔稚熟門熟路,引眾人到了屋檐下。

一院子的大狗出來仰著頭嗅。

……

西山余並沒有拿出東西招待幾人,皇甫兄弟也不敢讓他老人家招待。

他問魏銘,“怎麽同軍戶攪到一起?”說著,還瞧了崔稚一眼。

言下之意,你個小秀才不好好讀書,還帶著小丫頭往安東衛所跑?那都是倭人出沒的地方,是隨便玩的嗎?

這是責備,魏銘苦笑,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等嚴厲的責備。

但魏銘也無可辯駁,規矩地低下了頭,“學生知錯了。但有一事要向您稟明。”

“哼。”西山余仍是沒什麽好氣,“同我有何要說?”

他這麽說,人卻沒有離去。

魏銘一邊有些不能把如今憤世嫉俗的西山余,同軍戶口中平易近人的余公重合在一處,心中十分疑惑為何性情如此反差,另一邊,把神火箭溜圖紙被毀一事,告訴了西山余。

若說還有誰能把圖紙的空缺補上,非余公本人莫屬!

“……那位朱總旗十分自責,險些因此自殺身亡,幸而查到了真兇,嚴懲了龐家子弟,只是圖紙尚且缺了一塊,不能復原。”

魏銘看向西山余,皇甫兄弟都看向了西山余,崔稚也打量著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神色難辨,似乎想到了很多,半晌,又是一哼。

“毀了也好。”

皇甫兄弟還以為他發了脾氣,連忙跪到了地上,“余公,那龐家作惡多端,已經被嚴懲,請您息怒!”

誰料西山余忽然起身,甩手背過身去,“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麽余公!”

皇甫兄弟愕然,崔稚也驚訝,魏銘看著西山余,不禁回想起西山余這些年的離群索居。

前世沒有這些事情,他到死都不知道西山住著的養狗的老頭,竟然是清倭大將余公。

而西山余始終沒有離開這籬笆院,到了後來,他離家做官,西山余如何,他已經不曉得了。

安東衛所的軍民說起余公都是平易近人,朱總旗說起余公賞賜的江南米,那舌尖仿佛還留有稻米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