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重疊

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卻只有這個小丫頭,想要他的命。

此要非彼要。

繁星閃爍的夜空中,有大塊的雲悠悠從半空飄過,形狀各異好似草原上慵懶的牛馬。地上喧鬧,天上安靜,只有銀河脈脈流淌。

“下次不要犯險救我了。”魏銘輕聲道。

崔稚立時瞪了過來,“好!”

言罷,直接起身就走。

魏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說這聲好,不許生氣。”

崔稚差點氣暈過去,反手就要甩開他,誰知他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換了另一只手指著他,“魏銘!下次你求我救你,我也不去救!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不識好歹的!”

魏銘卻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手下扣著她的手腕更緊了。崔稚不明白他作何發笑,火器營都燒得稀巴爛了,他們兩個人搞的滿身漆黑,可憐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頭發,被火燎了一撮,魏銘更慘,腿毛都燒沒了!

他還在笑,一雙眸子亮閃閃的,好像剛才忘恩負義的人不是他。

他卻突然抓了她的手腕,將她往他身前拉去。

夜風吹著草地好似泛起了漣漪,崔稚看到他日漸英朗的五官,星空下,竟有幾分難以言說的俊逸。

“你還笑!”她道。

他卻說“對不起”,“我比你擔心我,更擔心你。”

這是什麽繞口令?

崔稚腦子短路了一下,睜著大眼睛看他。

魏銘越發笑起來,扣住她手腕的手松了一松,輕輕貼在她的手腕上,“小丫頭一個。”

——

火已經全部撲滅了,營地卻也燒了個稀巴爛,至於為何會起火,尚不知原因。

朱總旗保住了一命,人斷斷續續地昏迷,畢竟上了年紀,這一番夠他受罪一場。

但令魏銘笑不出來的是,被朱總旗死死護在胸前的神火箭溜的圖紙,還是被燎到了,燎出了一個大洞,朱任和朱總旗手下的人看了,臉都有些發白。

這些被火燒掉的地方,在送進火器營的那張圖裏,是斂去了細節的部分。

換句話說,神火箭溜的圖紙雖然保住了,但是卻缺失了很大一塊細節,而憑借這殘缺的圖紙,神火箭溜還能不能造出來,已經說不好了。

看著那殘缺的圖紙,魏銘臉色完全沉了下來。

昨晚一如平日,城內外沒有任何倭寇入侵的跡象,這一場火到底因何而來完全不得而知。營地裏燒得最厲害的就是朱總旗的主營帳。朱總旗這些日在趕工,晚間常常不回家休息。

看來這一場火是奔著朱總旗而來。

如今朱總旗昏迷不醒,營地又幾乎全部燒毀,想探知什麽頗為艱難。

魏銘帶著崔稚前往朱家看了朱總旗,從朱家出來,崔稚瞧了他幾眼,道:“你是不是在自責?”

“是。”魏銘道。

“可你又不是先知,怎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你憑借的也只有前世的經驗,可前世和今生早已完全不同了。”

魏銘搖搖頭,“我自責自己太過於依靠前世的經驗。或許……”

他話還沒說完,恰好同皇甫百戶撞了個正著。

兩人趕忙上前行禮,皇甫百戶剛從指揮使處回來,魏銘連忙問他,“昨晚朱總旗營地走水的事,指揮使如何說?”

“還能如何?指揮使後悔呢!說不該答應朱總旗搬離火器營。說火器營這麽多火器,沒見起火的,這下好了,營地燒了個稀巴爛不算,神火箭溜的圖紙燎到了!燒缺了!指揮使也沒想到朱總旗敢弄一真一假兩圖出來!這下燒了真圖,若是朝廷怪罪下來,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燒都燒了,後悔有什麽用!”崔稚不禁嘟囔道。

皇甫百戶說小丫頭不懂,“神火箭溜的圖紙可是余公留下來的,今上對余公多有寬慰,那是心裏還有余公,現在安東衛所把余公遺作燒了個窟窿,上面怪罪下來,指揮使第一個受過!”

魏銘皺了皺眉,真假圖紙的事,還是他出的主意,現在總不能讓朱總旗背了鍋,“指揮使準備如何?”

皇甫百戶嘆了口氣,前後看了一眼,“魏生知道這事,所以我才說與你。”

魏銘聽著皇甫百戶這句開場,心裏忽的一咯噔,接著,就聽皇甫百戶壓低聲音道,“指揮使的意思,把這場火扯到前些日來的倭寇頭上去。只說是倭寇燒了營地,安東衛所好歹能摘出去一半!”

把罪過按到倭寇頭上!

這樣一來,事情最後落到紙筆記載,竟然同前一世完全一樣!

“啊?!”崔稚也想了過來,禁不住驚訝,扯住了魏銘的衣裳。

魏銘此刻,卻說不出的頭腦冷靜,完完全全靜了下來。

前一世,他看到的關於神火箭溜焚毀的記載,根本就是指揮使怕擔責任,硬生生扯到倭寇頭上。

只是他太過注重前世的記憶,卻忘了上傳下達這種事,原本就充滿了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