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疼嗎

已近暮色四合,飛鳥紛紛投林。

年老的人一手提著弓,一手抱著狗,背上還背了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丫頭,回了籬笆院。

狗子圍著他叫,他把崔稚放在交椅上,出了門去。

墨寶昏著,崔稚輕聲叫它沒有回應,眼淚又不住往下掉。不多時,西山余去而復返,手裏端了水盆,盆邊搭了手巾,另一只手拿了一個小石臼,有草藥味飄出來。

崔稚掙紮著要下了交椅,西山余止了她,讓她坐好不要動,將她膝蓋上的破布撕開,熱水擦了傷口,將草藥塗了上去。

這是什麽草藥,崔稚不曉得,但她從未見過西山余的神色如此柔和,粗糙的大手力道輕柔,她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回想到了什麽。

崔稚聽了西山余的話,乖乖坐好一動不動。

西山余這麽大的年紀,應該有很多過往吧!也許他在此時,想到了那些過往歲月裏的美好回憶。

她看向西山余,見年老的人發髻中摻了一半的白發,油燈映襯下,皮膚黝黑,他總是穿著黑漆漆的衣裳,讓人遠遠看著就怕。

而此時,崔稚感覺不到從前的任何懼怕,忽的想問問西山余,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去哪了?怎麽只留下你一個人?

她沒有開口,西山余給她的腿上過藥,又把她的兩只小手翻過來瞧了瞧。石子、沙子和樹枝草刺把她的手劃的條條血痕,西山余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將她的手也慢慢擦凈,塗上了草藥。

崔稚一直乖乖不動,她能感覺到西山余似乎把她當做了記憶中的某人,他對待那人的輕柔呵護,崔稚都能感覺到。

甚至西山余處理過她的小爪子,又用熱毛巾替她把臉擦了,她都沒動。

處理過所有,西山余靜靜站著看了崔稚半晌,好似才回過神來,翻看了墨寶一番,道:“狗沒事,明天再說。”

崔稚大松一口氣。

不過天黑了,她不回家去,田氏會擔心的。

她伸了腦袋往外看,西山余明白她的意思,“你睡覺吧,我去跟酒溪莊的邵家說。”

崔稚又驚又喜。西山余還曉得她同邵家關系密切。他跟邵家說,邵家會帶了信兒給田氏的。

這麽晚了,她和墨寶都受了傷,也確實不好回家。她連忙謝過西山余,西山余沒什麽回應,指了指屋裏的床。

崔稚連連點頭,西山余出了門去。

這籬笆院雖然是西山余獨居之所,可到處收拾的幹幹凈凈、整整齊齊。床上鋪了草席,崔稚坐在床上一時沒有睡意,想著今日被抓的事。

她實在是大意了,原以為經過道試前後的一系列事,鄔陶氏要沖著高矮生去,會另尋他法,沒想到竟然仍舊盯緊了自己,要從她這裏打開突破口。

難不成鄔陶氏意識到了她和高矮生真正的關系?還是說又是誤打誤撞?

但是無論如何,上次有孟中亭關鍵時刻救了她,這回又有西山余出手,將那三人趕走了去,那下一次呢?若是鄔陶氏盯著她不放怎麽辦?

不行,鄔陶氏一時半會是除不掉了,她不能一直被動下去,得讓段萬全給她找個護衛才行!

她思量定了主意,又琢磨了一會鄔陶氏和十香樓的事,西山余還沒回來。從籬笆院到酒溪莊,一來一回確實需要些時間,崔稚等了一陣,油燈的光恍恍惚惚要滅了。她吹熄了燈,準備先睡一會。

到底是個陌生的地方,院子裏除了狗也沒有人,崔稚輾轉難眠,一不留神,摸到草席邊緣壓著什麽東西。

她摸索過去,抓住那東西的時候嚇了一跳。

竟然是把長刀,足有半丈長!

以西山余今日趕走那三人的箭術來說,他老人家功夫在身,崔稚心中有數,可床邊就放著一把長刀,還是把崔稚驚著了。

她聽魏銘說過,魏銘從前打仗的時候,就會隨身帶著一把刀,形影不離,睡覺也壓在床邊。

可那是行軍打仗的時候,這年月,西山余還帶著刀作甚?

崔稚又想起年老的人身上的一切。

西山余的過往,一定不一般吧!

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待到西山余回來,站在她床邊半晌,又拉了被子給她蓋上,她都不曉得。

翌日天還沒亮,田氏和郭家人、邵家人就到了籬笆院外。

崔稚閉口不提自己被人抓的事,只說從山坡上摔下去,摔傷了。田氏心疼的不行,問這問那,見著崔稚身上都塗了草藥,又朝著西山余再三道謝。

西山余突然問她,“是你外甥女?”

田氏一愣,才回過神,“是我外甥女,讓您老費心了!要不是您,我上哪找這孩子去?”

西山余沒接她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墨寶半夜就醒了過來,西山余早就替它查過了,當下囑咐崔稚,“不要帶它往三桃河泅水了,靜養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