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安定

縣牢外,明晃晃地太陽照著大地。

陶氏拿著休書從牢門裏出來,仿佛被囚禁了許久的人是她。

嬤嬤上前喊她,她應了一聲,朝嬤嬤展顏一笑,回頭去找那個黑臉男人,“那位先生呢?”

“早就走了。”

“早就走了”的崔稚,躲在不遠處的巷口吃西瓜,魏銘替她瞧了一眼,“陶氏離開了,休書拿到了。”

“行,這下王復連回光返照都沒有了。”崔稚繼續吃瓜,並不回頭看一眼。

魏銘垂眼瞧見她臉上並沒有輕快的情緒,琢磨了一下,“是因為陶氏的事……不快?”

“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崔稚吃了一驚,“你怎麽看出來?”

魏銘笑笑,沒回答她,問她,“你對陶氏,怎麽想?”

崔稚滿臉糾結,“我就是煩!一邊覺得她到底也是害人的人,這麽輕饒了她,還給她指了一條明路,有點對不起香蘭了!另一邊,又覺得她也是被王復所逼,怪可憐的!”

說著,大口啃完了西瓜,弄了滿臉汁水。

魏銘遞了帕子給她,“陶氏此番下堂,以後也不會太好過,畢竟她還有一女在王復那裏。有些事連官司的斷不清,咱們又怎麽會斷得清楚?終歸葛家得救了,便是了。”

崔稚見他心大量寬,想了想,也跟著舒了口氣,“陶氏又是加害人,又是受害人,恐怕她自己心裏也不能平靜,算了,算了,罪魁禍首跑不了了,今後咱們都能喘口氣!”

魏銘說是,兩個人沿著墻根的陰涼往回走,後面的事,就交給巡按和天道吧……

六月底的時候,王復判罰下來,他想攀扯陶氏和陶家,陶家自然有手段讓他扯不上幹系,陶家尚算無虞,王復被判杖責抄家,剝奪出身,流放充軍,永不得回。

巡按判定他蠹政害民,許是王復無人照看,也無人牽連,巡按將他抓成了典型,上報上去。

朝中正因為某大官之子行欺男霸女之事,輪番彈劾此官。王復這事一出,禦史指桑罵槐好不愉快,王復在這股勢力下,得知自己永世不得翻身,人還沒到邊疆,便已經承受不住,一命嗚呼了。

陶氏將自家女兒接在身邊養,她雖然下堂,但有嫁妝產業,因著鄔陶氏誇了她一句當機立斷,沒有過分牽連娘家,反而被娘家所容納。

陶氏一族本是商賈,女兒又是自請下堂,與王復撇開關系,倒也不顯得丟人。

至於王復其他姬妾子女,陶氏最後盡了一點仁義,將查抄剩下的產業,並自己一些嫁妝銀子,在鄉下購置了小院。陶氏自己也搬到了城外的莊子。

至此,陶氏和王家眾人,慢慢淡出了安丘人的視線。

只是在此之前,陶氏曾親自去葛家請罪,葛家沒有打罵她,也沒讓她進門,陶氏在門口跪了許久,終是磕了個頭走了。

然而前世葛香蘭為何跳了城樓,成了永遠的謎,崔稚和魏銘都猜不透,再一琢磨,又覺得那或許是必然的結果。

畢竟王復男權高壓下的後院,不論是陶氏還是做妾的葛香蘭,都不能自如的喘息,結果不是自相殘殺就是一方垮台。顯然,尚存良知的葛香蘭死了……

好在今生,再沒有可能發生這些。

葛先生夫妻不想議論陶氏之事,卻惆悵女兒的婚事。

王復雖然倒台了,但是自家女兒也被人各種說道,有些長舌婦說葛香蘭是天煞孤星的命,誰娶誰倒黴,就算多子多福,也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住的。

葛先生夫婦惆悵不已,誰想自家兒子滿臉含笑地跑回家中,直道:“爹娘不用愁,香蘭的親事有著落了!”

“誰家?!”

葛青嘿嘿地笑,不肯說,誰想過了半個月,有人上門提親,葛先生夫婦還鬧不清狀況,再一問,那媒婆說男家復姓皇甫,是安東衛百戶的幺子!

葛香蘭一張小臉紅了個透,葛青呵呵直樂,葛先生滿意地點頭,葛母眼淚都流了下來。

她命苦的女兒,終於遇上良人了!

……

要說這事論道最熱鬧的地方,自然非宋氏酒樓莫屬。

十香樓因著從前和王復走得太近的緣故,不方便眾人對王復之事大談深挖,作為安丘人自己的酒樓宋氏酒樓,那可就有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整個夏天,這件安丘特大新聞,連同去年的以鹽易米案件,被人茶余飯後掰爛嚼碎,還有外地說書唱快板的,專程過來取材。

高矮生在裏間也是起了作用的,名聲越發遠揚,就是沒一個人知道高矮生到底是誰、住哪。

十香樓幾次三番在高矮生出現的時候,派人跟蹤探聽,全被段萬全一一戳破,十香樓一點子辦法沒有,眼看著自家酒樓門庭冷落,小巷子裏的宋氏酒樓紅紅火火。

掌櫃的和賬房將算盤打得稀爛,到頭來還是賠錢,實在沒法子了,報到了東家鄔陶氏那裏,鄔陶氏將掌櫃叫了過去,親自罵了一頓,但也沒說什麽辦法,讓掌櫃自家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