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兒大(第2/3頁)

羅敷沒說話,良久才低低道:“她是病人,我是大夫,從沒有大夫搶病人藥引的道理。”

“師妹!”徐步陽突然變了臉色,“你總該為其他人想想。”

他的目光落在曾高淚痕未幹的臉上,“這兩位醫師是惠民藥局的,來自方氏,就算陛下不追責,他們抗了旨,心裏鐵定不會好受。方氏不止有這兩個人,為了長久的打算,還是小心為妙。”

羅敷愣了片刻,壓抑著怒氣:“我還要替你打算,保你安然無恙是嗎?你想說的只有這一句吧!我也貪生怕死,可是現在的情況沒有壞到那一步,為什麽你們都搶著斷定我一個大夫不知如何顧全自己的命?”

徐步陽擡了擡嘴角,“咱在你眼裏就這麽齷齪,也罷,師兄我活了一大把年紀,沒少被人這麽說過。”

“阿秦,你先別生氣。”曾高緩緩道,“我爹現在也知道這件事了,我的態度就是方府的。”她兩行眼淚流了下來,“說起來,要是我不去滌塵觀給衛婕妤看病,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昨夜徐步陽和暗衛先來了府中,說了來龍去脈,她才意識到自己也有責任。兩邊都是交情極深的朋友,可是有一方牽扯到方氏的前途,錯綜復雜的關系令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羅敷胸口一陣悶痛,順勢坐在椅子上,試著改變語氣:“我明白你們的好意,剛才是我言辭過激了。一來不能確定菩提雪是否有效,二來病人現在兇險至極,而我眼下還有些精力,前十幾年雖未學到師父十分之一,暫時穩住病情還是不難的。”

徐步陽無奈道:“隨你,可這個決定是由你做的。”他瞅瞅曾高。

曾高拭去淚珠,只哽咽道:“阿秦,你要是和妙儀一樣再出事,那就真的不好了。”

羅敷一時間百感交集,眼圈漸漸紅了,半晌輒道:“這旨我來抗。”

她微微笑著說:“肯定是口諭,沒什麽憑證的,你讓陳伯伯不要著急。”又嘆了口氣,“著手準備煉制吧,我再瞧瞧妙儀的脈。”

三人各懷心思地朝樓梯走去,沒走兩步就呆在原地。

瘦削憔悴的肖夫人站在二樓的闌幹邊,雙目溢著水光,忽地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夫人不必如此,這是我欠容氏的。”羅敷強自鎮定道。

肖夫人遂一面啜泣一面踉踉蹌蹌地回房照顧女兒。徐步陽心道這話雖太沉重,卻著實有用,一個人無端接受別人的好意,總是惴惴不安。恐怕對他師妹來說,這才是主要原因——當年卞公和舅母交好,先晏道初一步把尋木華送給了北朝,弄得方氏三代不寧。他這個小師妹年紀輕臉皮薄,一旦欠了別人什麽,就渾身不舒服,和舅母一模一樣。

羅敷給妙儀做檢查時沒有露出丁點異樣,甚至還安慰了肖夫人幾句。剛才三個人都心思紛亂,只見屋裏沒有侍女,卻忽略了樓上的動作,看肖夫人這樣子明擺著全聽到了,不由尷尬至極。好在她一心系在孩子身上,得知羅敷願意把藥引讓出來,除了感激就顧不上應對其余兩人。

徐步陽認真鉆研起藥理,比平常不知順眼了多少倍,羅敷拋下芥蒂,在茶室裏公事公辦地與他討論起來,不知不覺就過了未時。等到他們皆口幹舌燥,打下手的曾高敲敲門:

“阿秦,舒桐和萬富在外面。”

羅敷差點忘了這茬,聯系前因後果一想,趕緊道:“對不住,讓他們進來吧,正好有事問舒醫師。”

於是屋裏又多了三個人,分外嚴肅地坐在一起。

羅敷抿了口釅茶,理清思緒:“我與萬富是一同南下再回京的,都知道顏美早就不在醫師隊伍中。除夕前我被嘉應城外一戶人家叫去出診,因地方僻遠,就帶了在藥局值班的顏美同去。不料回城路上遭到山匪伏擊,他搶了馬就跑,我蒙方瓊搭救才化險為夷,之後方瓊沒有提起這事,大家也以為他已經死了,因為他並不會騎馬,山匪又人多勢眾。”

舒桐回憶道:“二月你們在渝州時,有天晚上顏美來敲藥局的門,非但蓬頭垢面,還瘸了條腿,其余幾人最初沒認出來,連我都吃了一驚。我們問他遭遇,他說在嘉應那邊遇到劫匪,不甚掉下山崖,追他的人便折回去,得以撿了條命,一路風餐露宿摸回洛陽……倒是和秦夫人說的很相似。”

萬富道:“顏美能回來就不正常,這人素來膽小,又沉不住氣,怕是回來砸生意的。”

“他形容著實淒慘,精神也出了些問題,一直待在房裏足不出戶。沒有南下的醫師都是去年新招的,和他不熟,平時沒有來往。”曾高插嘴道,“但是如今仔細一想,如果他不是逃回來,便一定有其他目的。”

羅敷等著舒桐的下文,這是要把藥局的事往肖府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