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用兵(第2/3頁)

沒到棚子門口,余禦醫就滿頭大汗地鉆出來,道聲“失禮”便拉著她快速返回,直到自個地盤才松開手。明繡本在縫衣服,見他六神無主,知道多半生了禍,忙放下針線跑過來,緊緊拉著主子的胳膊。

“他們知道……”

“營房裏的士兵不知從何處聽聞大人是匈奴來的,一傳十十傳百,這會兒恐怕都傳遍了。”余守中急得上火,“大人千萬別出屋子,下官去找人稟報陛下。您和別人本就不同,再遭誣蔑可不是火上澆油!”

羅敷料中了,心中驟沉。

他轉身欲離開,羅敷掙開侍女的手,喝道:“站住。”

余守中一愣,“……秦夫人?”

“他們說的沒錯,”她面無波瀾,“我是匈奴人。”

余守中徹底僵住,大漢的太醫院左院判,下一任的國朝醫主,是北朝人?同僚們都曉得她師從何處,可舅母也不是沒來過洛陽,收弟子在哪兒都能收,陛下能夠讓她執掌太醫署,那麽她肯定不會在家世背景上有汙點……他張大了嘴巴,那現在怎麽辦,還要報嗎?

匈奴人在洛陽聲名狼藉,北境幾十年來大大小小紛爭不停,軍隊對他們更是沒有好臉色。

羅敷軟下語氣,對他慢慢說道:“多謝你告訴我,我今日不會去了。余大人,你平日幫助我良多,我很感激,這次就不勞煩你上報天聽。”

便是王放出面也難以壓下真相,何況她並不想與他再扯上關系。她要弄清軍中的言論是怎麽傳開的,但她和侍女得盡量足不出戶,可信的人只有眼前這名淳樸善良的禦醫。

“既然陛下親命秦夫人接替袁大人,下官不敢對聖命有疑,也不會透露給別人。大人還是多多保重。”余守中牢記父親的訓話,聽陛下的準沒錯,“下官一打聽到新的消息,就同大人說,告辭。”

羅敷朝他欠了欠身。

趙王府被重兵把守,二層小樓前花木幽靜,鶯聲嬌俏,只有幾個府兵的影子覆蓋在石階的青苔上。

方繼有了暗衛保護,就不願讓太多人擾自己清靜,挽湘在裏間養胎,他一想到有人在屋頂聽他們說私房話就渾身不自在。

於是見到暗衛的主子就沒個好臉色。

“先生的腿可好些了?”王放褪了外袍,替他斟茶,從容道:“先前就覺得先生不會放任不管,所以在外沒有擔心過渝州。”

都是套話,方繼沒空理他,筆尖在紙上虛虛劃過,忽地目光一滯,擡頭笑道:

“陛下如今卻要擔心了。”

他將一折文書交放在王放面前,繼續閱覽。公文都是原平和祁寧各州府百裏加急呈上來的,快馬信鴿齊齊上陣,從撰寫到拆封最多不過三天,方繼總領兩省政務,看完書信就要立刻做出批示。南部尚在烽火中,因原平的形勢已經倒向朝廷,越王又號稱善待百姓,大大小小的文官們舉棋不定,明哲保身,樂意把職責全副交托給代任州牧,周雍的印章一蓋,大家若無其事地按照上頭吩咐辦事。

……另,近日風傳城中混進北朝細作,敢情大人著有司查緝審決,撫慰民心。望澤令田汶十二日卯初訖。

方繼閑閑道:“這些底下人一個個勤快的很,竟碰上個卯時就急著上報的縣令,想必真是大事。”

王放將那張紙壓在桌上,神色淡淡。方繼好整以暇地瞧著,不出所料,幾息工夫後他按捺不住,幹脆利索地把那玩意揉成一團撕成碎片。

“陛下,望澤城哪兒來的細作?”方繼十分嚴肅。

王放冷笑一聲,“黎州衛裏混進一千陸家軍,可不就是反賊的細作?陸氏十年前勾結異類,今日暗通北朝皇族,在軍營裏日夜盤算如何取朕項上人頭——王叔要說的就是這個?”

方繼嘆道:“陛下心中真這般想?”

王放避重就輕被聽出來,索性按著眉心,低低道:“先生就當做是這樣罷。”

“你答應了使臣回洛陽商議婚事,北朝公主殿下看來迫不及待了。她留在國內的人若是和越藩串通一氣,倒也各取所需,北朝細作……能讓一個皇族當細作,”方繼連連搖頭,“就意味著他們不在意那位秦夫人,任何事都能做的出。陛下若是抽的出時間,去軍營裏看好人,別把被迫當細作的院判大人氣跑了。”

王放道:“有人看著,跑不了。”

方繼恨鐵不成鋼:“……也罷,隨便。”

“一月不見,先生變了很多,”他話鋒一轉,眉眼彎起來,恰如多年前祥光宮裏的少年,“是因為老夫人心願得償?”

方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個,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不過得等上好幾年吧。”

“……”

陽光燦爛地灑了滿地碎金,一匹駿馬載著玄衣皂靴的侍衛奔向知州衙門。

王放正好從門內出來,見卞巨出現在石獅子後,飛身跨上馬鞍:“遲了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