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這樣那樣
窗外響起了雨聲,從夜風裏溫柔地落到枕上。 她睜開眼睛,燭火泛著微光,房間裏靜悄悄的。
腿上綁著木板還睡得不老實,身子都歪過來了,被子卻蓋得嚴嚴實實。羅敷從低垂的睫毛下往外瞧,看到放著燭台的櫃子轉了個角度,外側立著本厚書,擋住了大半光線。
離她兩個枕頭的距離,坐著人。他專注地看著一封諫書,三根修長的手指壓在白色絹面上,鋪著一層融融的暖金色,指甲修得很整齊,珍珠似的瑩潤。
珠光寶氣的一雙手,其中一只正在被面上輕輕拍著,是哄孩子睡覺的熟練架勢。
她再往上仔仔細細地看,他的額頭十分開闊,眉峰像山水畫裏逸出的一筆,蓄著清冷的意韻,瞳仁中的輝彩與明滅的燭光相映,仿佛要把人的視線全吸進那泓漆黑的湖裏。鼻梁生的特別挺秀,要是放在女孩子臉上也很漂亮,應該是隨母親,嘴唇有些薄,顏色一直都很鮮艷,笑起來又美麗又危險。
燭火跳了數下,這樣弱的光難以看清字跡。他眉心微蹙,手肘撐住床沿,身子迎著亮光前傾,黑發散落在隨意敞開的中衣上。
燈花未盡,於意雲何。
她的心頃刻間就融化了,變成無邊無際沸騰的水。寂靜的夜裏,她已聽不見淅瀝的雨水,耳朵裏只有自己從未這麽急促過的心跳。
他仿佛察覺到,停下手中動作,雙眼望過來,低聲道:“太亮了?但我——”
“我嫁給你吧。”
他千百回難得一次地愣住。
她忽地從被子裏伸出左手拉住他的發尾,痛得一顫,清澈的眼睛仍定定地望著他:
“我們什麽時候成親?”
王放手中的諫書掉在櫃子上,啪地一聲,連同遮住光的大書也倒了,壓滅了燈。
黑暗裏冒出一縷煙,帶著書卷陳舊的氣味。
他扔了筆,下一瞬就兇猛地撲過來,啞聲道:“好啊,回洛陽就嫁給我。”
他急切地找到她的唇,含住一遍遍吮舐,“誰教你這麽說的……”
她下意識偏過腦袋,被他按住額頭,用力拉扯指頭上纏繞的發絲。他絲毫不在意,愈發勢不可擋,她幾乎有些害怕了,又轉念一想,咬了一口他的唇角,忍著笑說:
“王放,我好喜歡你啊。”
他的呼吸炙熱得如同火苗,中衣滑落在腰上,露出一截光裸的背。她冰涼的手指輕輕從後頸滑下去,他猛地抓住,喘著氣道:
“羅敷,你作什麽孽!”
她笑得像只小狐狸,雖然牽拉到了傷口,還是停不下來。他封住她的嘴,一點點地噬咬,從舌尖到下巴,落在柔軟的脖子上。 她嗚咽了一聲,眸子裏水汽迷蒙,他看了根本把持不住,全身的血液都朝一處湧,手指挑開她肩頭的單衣,翻身覆上去。
她忽然叫了他一聲:“你壓到傷口了,勞駕讓讓。”
王放身子頓時僵住,她還在那裏裝模作樣地喊:“疼,好疼。”
他勉強平復了胸口的起伏,閉著眼,在她那條能動的胳膊上掐了下,她一拳頭砸在他鎖骨上:
“疼!”
“有本事再大聲些。”
她喊了兩三嗓子,突然覺得不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刷地扭頭面朝榻壁。
王放狠狠道:“怎麽不叫了?破了相還笑得出來。”
她蕭瑟地說:“我臉都被樹枝劃成這樣了,你居然還不讓我笑,真是慘無人道。”
王放彈著她的臉,“劃成什麽樣?戴著面具,恢復得也快,現在就剩幾條痕了。”
她哼哼道:“什麽叫幾條痕?你要是不要我了怎麽辦。”
他的心驀地就軟了,拿被子將她裹好,穿上衣服:“有道理,這就不要你了。”
“你幹什麽去?”
王放沒理她,站在地下穿好衣服,重新系著帶子。她柔柔脆脆的嗓音悠然在背後響起:
“記著不要用太涼的水沖啊。”
他欲言又止,躊躇了半晌,咬牙道:“阿姊,你懂得真不少。”
“還有不要喝涼水。”
他回眸笑得她發毛,“不是有你這個大夫麽?”
羅敷鄭重其事地道:“我不治這方面。睡覺了,晚安。”
她等他走了,費力地撐起上身,緩了一會兒,方才壓著嗓子咳嗽。燭火滅了,她沒辦法偷看他的折子,不知道他有多忙……動了動右臂,她鎖著眉頭到處摸索,不大的紅木榻上窩了兩床被子,他的那床全都弄亂了,難得不是那一副盡在掌握的從容樣子。
羅敷小心翼翼地鋪平被角,怔怔地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嘆了口氣。
她繼續躺倒在被子裏,閉著眼裝睡。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停了,他輕手輕腳地回來,極小心地掀開被子上榻,沒有再秉燭處理公務。她感到枕邊一沉,他怕驚動她,只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睡在離她咫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