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圖(第3/4頁)

羅敷立時回道:“是的,我看見人的時候,他臉上的血都被大雨沖幹凈了。”

王放彎了彎嘴角,她下台階倒是順溜。

卞巨道:“那麽離刺客闖入藥庫已有段時間了,刺客在秦夫人去時可能已經逃走,所以秦夫人沒有看到其余的人。三位醫師可還有不明白的?”

十九郎竟然把她放過去了!

那羽林衛見風使舵的本領格外高強,卞巨是禦前統領,他一發話,就是代表今上。羅敷強壓震驚,她揣摩別人心思的功力極淺,更別提王放的心思,只能被迫等待下文。

“季大人!”年紀最長的醫士認準以後再難有機會,揚聲道:“下官在隔壁時曾隱約聽到院判房中有動靜,方才無意中在地上的水漬裏發現了一些青色粉末,不知是何物。”

王放淡淡道:“何物?”

醫士噎了一下,趴在地上掏出帕子卷起一點,在鼻子前聞了聞,羅敷看清了那膠在一起的糊狀物,瞬間不淡定了。

她以為刺客幫她做得很幹凈,卻不想還是留了蛛絲馬跡。

那醫士篤定道:“這是十二葉青砂果的花粉,遇水則聚,顏色氣味特殊,下官曾經見過它遇水後的形狀,再不會認錯。”

他剛才突然記起羽林衛說丟了的藥材裏有這種珍貴的草藥,一打眼就得了濟似的正瞟到了存於印象中的沾水花粉,不做多想,先捅出來再說!

羅敷慢條斯理地點頭道:“確實是十二葉青砂花粉。”

王放眼眸蘊出些笑意,繼續凝視著她道:“石柯,朕記得你跟著袁行三年了?他精於藥理,栽培你短短三年,竟連這等藥材都見過了。”

他明明是在對跪在身後的醫官說話,可是那雙星辰般的眼好似要穿透她的心臟。

“看來袁院判善待下屬,養了不少心腹。”

地上的醫士像是絕對沒有考慮到今上居然認得自己一事,愣在當場。他正是袁行的私人,得他指點甚多,左院判本答應他今年考評過後就升為吏目,卻倏然不聲不響地離了職。換了個新院判之後他也想過辦法送別敬,無一例外地被退了回來。他在家中並不是嫡系,過了今年在地方當差的堂兄就要上京重回太醫院,好不容易混到今天,前程轟然倒塌,叫他怎能不恨!

“請陛下明察!”

王放仍面朝羅敷,似笑非笑道:“你是說,刺客連殺兩人後帶著藥材跑進了院判的屋子,院判不僅知情不報,還藏兇於室?”

醫士打了個寒顫,只是又重復了一遍:“陛下明察!”

這人真是封死了自己所有退路,不知情的人完全可以說是他一廂情願的臆想,然而這屋中,哪個是徹頭徹尾不知情的?王放要保住她,這個石柯就必須頂上誣蔑上級的罪名,若是王放不保她……他也會死的很慘吧,因為畢竟是今上欽點的院判,以今上的性子,還輪不到一個小小的醫士來教訓。

羅敷這般想著,心情好不到哪裏去,王放明擺著是說給她聽的。

她閉了閉眼,只願頃刻間回到玉霄山去。到底是從哪裏惹來這麽多事端,她一念之下造了多少孽啊。

王放本想回身取個折中的法子,眸光卻多留了須臾。

她鬥篷下的青衣水跡未幹,簪子也取下了,墨汁一樣的長發潑散在肩上,難得不顯淩亂。她用手背掩著鼻子打了個噴嚏,籠了籠高高的領子,上面一圈輕盈的絨毛擦著臉頰,映著兩鬢垂下的青絲,猶如雪地裏生了株半謝的花。那蒼白的臉容不像他初次見她時的圓潤,微闔的眼簾下漏了些琥珀色的光暈,他毫不費力就分辨出其中不加掩飾的無措。

王放道:“拖下去杖責五十,此後逐出太醫院。”

羅敷來不及反應,就看到那個大膽的醫士被兩個河鼓衛架著拖向門口,嘴上大叫饒命,額頭磕在堅硬的地面上拉出一道血印。

她隱在袖子下的手交握著,骨節捏的泛白,心底的涼意漸漸蔓延到全身。

“秦夫人是朕提到太醫院南廳的人,望諸位記著。”王放轉向卞巨頷首,卞巨行禮後帶領河鼓衛走出房門。

秋風灌進屋子,吹得發絲衣襟翻飛,王放站在羅敷正前方,擋住些許寒意充沛的風。

“秦夫人不給這兩位做個解釋?”

羅敷穩了穩聲線,低低道:“我去禦藥局時,進過藥庫查看,並未發覺有人。應就是那時身上沾了花粉,又淋了雨,脫去外袍時弄得地下一灘水……就是這樣。”

兩位醫官有了前車之鑒,喏喏稱是,不住磕頭謝罪。

王放又道:“既如此就散了,今日朕不想追究你們訕謗上峰之罪。”隨即話鋒一轉,“秦夫人,長公主的脈案今後就勞你費心了。”

說罷,他揮袖令羽林衛逐兩人出去,自己緩步跨出門檻趕往含光殿。那襲黑色的禮袍滿是肅殺之色,祥雲紋路熠熠生輝,仿若扶桑處的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