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初入深宮 第一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八章 權妃

畫檐初掛彎彎月,孤光未滿先憂缺。遙認玉簾鉤,天孫梳洗樓。

新被冊封為賢妃的福姬靜靜地坐在鏡台前,任由一眾侍女為自己換上薄如嬋翼的紗制睡衣,輕薄如冰綃,朦朧如夢,雅中藏艷,穿在身上,隱隱露出裏面水紅色的抹胸,不知有多誘惑、多風雅,堪為古往今來最令人銷魂的裝飾!什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什麽叫“一枝紅杏出墻來”,什麽叫“淡極始知花更艷”,如今她才全然明白。

一頭烏黑的秀發隨意傾瀉在身後,淡點胭脂,輕描娥眉,如此一切準備就緒,當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殿中的時候,眾人悄聲退下。

背轉過身去,靜候他一步一步走近。

肩頭被他輕輕扳過去,以手輕托下額,逼著自己與他對視,他,相貌奇偉,美須髯,堅毅而棱角分明的五官,充滿銳氣與睿智的眼神,嘴角微微揚起的是隱晦而優雅的笑意,無一不散發著成熟男人的氣質與魅力。

那一刻,自己幾乎有微許的窒息,不能與他直視。

他輕輕一帶,她即重重地跌落榻間,他欺身而上,氣息急促,福姬微微發窘,終於扭過頭去。“聽說,離開朝鮮之後,你投海自盡?”他問。

她沉默無言。

他伸手輕撫她的面頰,福姬身上一陣戰栗。

“就這麽不願意入我的後宮?”他語氣中帶著戲謔。

她依舊不語。

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此時終不能言。

芙蓉帳裏度春宵,始是恩澤新承時。

第二日清晨,當福姬自夢中醒來時,除了那尚可聞息的龍誕香和榻上的落纓點點記錄著昨夜的一切之外,一切仿若只是夢境,而他早已離去,殿內跪拜的太監宮女隨之奉上天子的賞賜,榮寵與恩典接踵而來,於是,整個應天城皆傳誦一時,新近冊封的朝鮮妃子權氏成為鐵面皇上之新寵。風頭之勁,一時無人能敵。

去柔儀宮拜見貴妃,各宮妃嬪首次相聚,禮來復往,一時有些應接不暇,周旋應對中實在無趣,好容易挨到王貴妃乏了,眾妃散去,她也領著貼身侍女走出柔儀宮,在花園中緩步而行,看似偶然,又仿佛命中注定,她與他再次相見。

他揖手而拜:“參見母妃!”

福姬如遇雷擊,呆立當場。而侍女太監紛紛上前:“參見漢王殿下!”

“漢王?”福姬顯然愣住了。

“回母妃,正是高煦!”他一身親王正裝穿著,哪裏會有錯。

她才明了,難怪當日他會出現在登州,會在迎接朝鮮使臣與眾淑女的隊伍中,原來他就是在當地就藩的漢王,那麽他當日種種照拂與體貼,不過是替他的父皇朱棣所作的分內差事。

她心中一時苦澀難當,不禁回想起當日,遠離故國朝鮮,自己恨淚輕垂,夜間在行館心緒難平,獨自吹簫排遣心境,遠遠的有人以笛音相和,燭火中雖然朦朧,但是自己分明看得十分真切,那俊朗的身影已然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笛簫相和,淒楚纏綿、如泣如訴、娓娓道來,音色醇厚甜潤,旋律扣人心弦,可謂珠聯璧合。這就是所謂的知音嗎?恍如一陣春風吹皺一池春水,從此心中便有了他的影子,揮之不去,引得時時泛起陣陣漣漪,而如今才知道,不過是夢一場,夢醒了無痕。

也罷,難不成還做癡人之想嗎?

挺直身形,輕移朱履,就此錯過。

同樣是入宮後的隔日清晨,若微早早便醒來,自離家之後,夜夜都與紫煙同處一室,如今紫煙被送到王貴妃宮中學習宮規,自己還真有些不適應。

“姑娘!”一個眉清目秀的宮裝侍女走進室內,“姑娘不多睡一會了?”

若微看著她,年紀雖然比自己大些,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清秀舉止得體,不由心生歡喜,她面上一笑說道:“換了地方,睡不安穩,索性不睡了,姐姐是哪宮的?”

那女孩掩面而笑:“姑娘如此稱呼,奴婢可不敢當,奴婢湘汀,是太子妃跟前的,如今奉太子妃之命前來服侍姑娘!”

“哦?”若微雙手拍掌,一派喜色,“真的,那太好了,只是若微自小頑劣,初入宮中恐怕時時失儀,日後可要請湘汀姐姐處處提點,多多照拂了!”

“姑娘說的哪裏話,奴婢實不敢當呢!”湘汀看她年紀雖小,但是言辭清晰,字字如珠,又長得嬌美可人,也生了親近之心,方又說道,“既然太子妃把奴婢派給姑娘,自然是事事以姑娘為先,替姑娘周全了!”

若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擡眼環視室內。赫然發現從家裏帶來的那兩只大箱子,如今就在窗根底下。

湘汀好像明白了,指著箱子說道:“姑娘,這是黃公公派人送來的,上面的封條還未除去,姑娘請清點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