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69(第2/3頁)

一頓飯吃下來,更是再也不敢往那冰雪漂亮的小男孩身上看。

宋老爺子卻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人,臨走前,把白家眾人送到門口,復又難得笑笑,把白既明叫到身邊。

“既明啊,我才剛從北京那邊回來,這頓飯準備得倉促,雖然是比我和你爸以前打仗時候好到不知道哪去,但對你們這些孩子,怕是虧待了,對不住。”

說完,也不等白既明回答,便伸手拍拍他肩膀。

“說起來你這孩子,真是我看著長大的,咱兩家也是世交,要是能結個親戚多好,以後都在一個院子裏,常來走動也方便,就不計較這一頓兩頓的,”他道,“就是可惜,我這大兒子不爭氣,沒給我家添個長孫,思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給我帶個兒媳婦回來,只有個外孫,配你家的掌上明珠,怕是配不起——”

白既明一驚,連忙擺手,“哪裏的話,哪裏的話!如茵現在幫您管著恒成,致寧是如茵的孩子,這外孫當然不比親孫差,都是一家人。”

宋家爺爺笑而不語,瞄了眼身後臉色鐵青的宋如茵,淡淡附和幾句。

末了,雖說明知兩家相距不過百來步路,也還是吩咐了個警衛員過來,把白家一行人親自護送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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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個年,白倩瑤剛剛好七歲。

那時改革開放的浪潮尚且方興未艾,政策的福利一浪接一浪。

大院裏的軍/人紛紛轉業,從商下海者眾多,她爺爺也不遑多讓,從前就出了名貪嘴的白上將,轉行做了食品業,最初做的便是本幫菜館。有政策照拂,加上從前舊部在地方多有成績,恩義尚在,生意算是做得紅紅火火,很快一家變兩家,兩家變四家,從上海一路開到廣州。

她爸也跟著沾光,三十歲那年,終於從“紈絝子老白”,變成“商場新貴白先生”,創立的明耀食品加工集團穩步發展,幾次對外投資賺的盆滿缽滿。

雖說比不上先人一步而起的宋家和魏家,但是在這大院裏頭,也算是有些眼光兼名氣的佼佼者。

就是這樣春風得意的時候,一起震驚全上海的殺人案發生了。

沒有人想過,誰敢把攔路搶劫的主意打到白家人頭上。或許連那個吸/毒吸昏了頭只想圖錢的青年人自己,也根本不曾想過,自己隨便在鋼琴教室外逮著個落單的、又看起來衣著光鮮的女人,背後會是那樣聲名赫赫的家世。

犯人後來供述,自己只是圖錢,但是沈倩在被綁後過於慌張,一直在試圖通過包裏的手機求救,再加上她對銀行卡密碼支支吾吾,始終不肯松口,像是在拖延時間。他由是在本身毒/品殘留幻覺的促使下,把沈倩看成了對他吝嗇小氣的生母,怒而揮刀,將人捅殺在小巷中。

一共三十七刀,刀刀致命,最後兩刀一刀抹了脖子,一刀戳中了她眼睛,捅穿了右眼。

白倩瑤記得那是一個周六,從鋼琴教室出來,她在家長中逡巡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說好了要來接自己回家的母親,打電話給家裏的警衛員叔叔,也說沒有消息——沈倩一向不喜歡帶著警衛員在身邊,覺得那太過張揚,加上鋼琴教室離家不遠,索性連司機也不太使喚,一貫是個凡事親力親為且親切的女主人。

或許是臨時有事走開了?

白倩瑤還是有些不安心,不太相信母親會隨意打翻誓言,又心神不定地在鋼琴教室外頭逛了很久。

一直找到太陽快下山,和路口一個匆匆忙忙打著哆嗦的男人迎面相撞,不僅擦破了膝蓋,還被人惡聲惡氣地吼了幾句,這才不得不委屈地抹著眼淚回家。

可一直到晚上很晚,母親也沒有回家的跡象。

還在工廠核對業績、守著工人加班的父親收到消息,當即扔了工作回家四處尋找。

一直找了整整兩天,到最後,幾乎動用了臨近數條街道所有警力,加上彼時已為上海市黨委要人的幾個白爺爺舊部鼎力支持,最終找到了被犯人遺棄在與鋼琴教室相隔不過數十米的破舊小巷垃圾桶裏的屍體。

當時連日大雨遮蓋氣味,再加上原本偵破思路為綁架而非殺人,以致於錯過諸多良機,屍體被找到時,已然不成人形。

法醫屍檢後證實,沈倩哪怕身中三十七刀,可依舊以幾乎不可思議且頑強的生命力,掙紮了近半個小時,才因失血過多而死,

可那時的白倩瑤還太小。

她被保護在精心設計的溫室之中,無法徹底領會母親死去的意義,只是被哄騙著,在所有人背著她暗自的哭泣聲中,以為母親只是出了趟國,又回了一趟外公家,又出了趟國……總之,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回家。

她當然也無法理解,為什麽只是把自己撞到摔倒,那個叔叔就被帶走去坐牢,還上了電視和報紙,也不明白,自己當時不僅是和死神擦肩而過,也是在放棄尋找的一瞬間,錯失了最後和端莊美麗且完好的母親,最後說聲再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