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44(第2/3頁)

他俯視她,瞧見她眼底同樣漚紅的澀意。

末了,也只能苦笑著,拘澀的追問一句:“所以,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嗎?……你的生活,比以前更好嗎?”

這個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可直到話問出口的這一刻,他似乎才察覺,自己已然只是她人生裏不值一提的陌生人,是短短兩個字便能概括的過去式。

那是屬於她的人生,在二十五歲以後。

如今的他,在她心裏,或許都比不上那天樓道裏,那個莫名其妙就被嚇的嚎啕大哭的小屁孩。

……那個小孩。

他神色一變。

有那麽一瞬間,甚至幾乎無法控制臉上陰戾表情。

怕嚇到她,只能拼命咬緊牙關,壓抑那份近於狂怒的嫉狠。

阿青可以過的好,可以幸福,可以追逐她的人生。

可他永遠也沒辦法喜歡自己吃了七年,那些味同嚼蠟的食物,睡了七年依舊只覺得冷冰冰的床。

永遠也不喜歡沒有阿青的房子,不喜歡阿青眼裏沒有他。

最不喜歡阿青比起他……更喜歡別人。

所以,他差一點便已經說出口,說阿青,可是我過得不好。

而卓青搶先他一步,面無悲喜,只說:“我過得很好。”

就像曾經的他最了解她,也知道怎樣才能最好的誘使她,主動跳進牢籠那樣。

她也同樣最了解他,知道如何才能傷到他。

知道,只需告訴他自己過得很好,沒有在生活裏預留他的位置,就足以堵回他所有後話。

紀司予的表情變了。

卓青不再繼續這話題,也無意告知他關於小謝的事。

只將傘柄一斜,遞到他手中。

“……”

“拿著傘,我打車了,”她說,“車開到這,看到我上了車,你就不用送了,是不是?”

雖然他討厭她的這份周全。

可她把傘遞過來,遞到他手中,任由半邊肩頭淋在雨裏,他還是只得接過,為她撐起頭頂陰蔽。

卓青瞄了一眼頭頂,瞧見紀司予仍站在雨裏,不著痕跡的,向他走近半步。

他們同在傘下,已然是這天,離得最近的一次。

紀司予的臉色有所緩和,背在身後攥緊的左手,也悄然松開。

她的手空下來,很快便找到打車軟件,約到一輛相距很近的的士。

“快回去吧。”

最後,還不忘指了指不遠處,大門口那兩輛身陷“剮蹭事故”的豪車。

“淋了雨,回去記得喝口姜茶,別送了。”

顯然是一早便看透了他的用心良苦。

紀司予:“……”

話音剛落。

那約來的的士頗不識相,來得奇快不說,更絲毫不差,堪堪停穩在兩人身前。

紀司予扶住車門,最後掙紮了一句:“你很久沒回上海了,要住在哪,我可以幫……”

“我舅——不是,我有朋友,在上海有房子,我還沒有這麽慘,放心吧。”

她把他的失落都看在眼裏。

避開他手背,只打開車門,提著行李箱坐進後座。

“回去吧。”

“……嗯。”

他點過頭。

可直到車開出很遠,後視鏡裏,挺拔如竹的青年,依舊撐傘,固執地站在街邊。

司機目睹他們之間的“糾糾纏纏”,調侃了句:“小情侶喔,就是愛鬧別扭,什麽事情解決不了?還不是親親嘴,抱一抱就過去咯!”

卓青抱著肩膀,倚靠住車窗,沒搭話。

眼前翻來覆去,是那個濕漉漉的眼神。

多少年了,她多少次被那個眼神打敗啊。

可笑的是,她七年前便說過,面對自己時,紀司予是個從來沒從少年時走出的小孩,他對她的依賴,與年齡或成長無關,發自本能,恐懼失去——

竟一語成箴,至今仍然適用。

他或許沒有愛過別人,也不懂成年人之間所謂的情愛糾葛,可他終歸明白她是不一樣的。

雖然,那種不一樣……歸根結底,也不過就是孩子氣的唯一罷了。

可她呢?

從十八歲下定決心愛上他開始,她從始至終都明白,不管是否存在被騙、被蒙在鼓裏,他從前為她做的一切,她始終都是以男女之間俗套的愛情來看待,那份愛讓她飛速地成長,也曾想成為世上最稱職的妻子來愛他。

可他一直到失去她,似乎也並沒有明白這份失去背後的含義,依舊只是在畫地為牢地等她回家。

可那不是她的家。

她也早已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洋娃娃,更不是畏懼日曬雨淋的,玻璃罩裏的玫瑰花——

電話鈴聲驀地響起,打斷她雜亂無章的思緒。

她反手擦擦臉。

手機抵在耳邊,接通瞬間,話筒那頭,傳來小謝一如既往的大嗓門。

開口便說:“阿青!我好想你啊!”

卓青:“……”

“阿青,我怎麽一覺睡醒就沒見著你了,你去哪了,什麽時候回來,你不知道,你不在家,我和瑤瑤姐姐都睡過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