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敬逍離了巷子,一個人沿街邊閑逛,進便利店買了條薄荷糖,隨意在路邊揀了條長凳坐下。薄荷糖的糖紙也是藍色的,拆了一顆扔進嘴裏,嘴裏霎時漫開冰涼味道。

面前車流不息,呼嘯而過,風都帶出了聲兒。秦寶璐的電話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江敬逍待來電響了好久,最後才接。

“你在哪?今天不是讓你帶婉瓊吃飯嗎,你人呢?”秦女士日子過得滋潤,中氣十足,埋怨起來更是如此。

江敬逍一派氣定神閑:“她自己不來。”

秦寶璐訓斥:“叫你跟你妹妹培養感情,是讓你們兩個去吃,你帶上那麽多狐朋狗友幹什麽?吃飯還要啦啦隊啊?”

“……”江敬逍懶得言語。不是第一次,反正她說了他也不會改,她愛說就說。

秦寶璐氣得抒了口氣:“今天就算了,周末來家裏吃飯!”

江敬逍想都沒想:“不去。”

“不來也要來!”

“那你們就等著吧。飯菜涼了記得用微波爐叮一下,超過三遍可別吃了。”

秦寶璐聽他說這渾話氣得不輕:“江敬逍,我是你媽!你怎麽回事?不跟我唱反調你不開心是吧?”

江敬逍懶得辯解,只是重復:“我說過了,我不去。”

秦寶璐“你”了兩聲,沒罵他,習慣性抱怨:“早知道當初我說什麽也要把你的撫養權爭到手!我就知道江明根本不會教孩子,好好的把你脾氣教成這樣,誰說都不聽!你以前多乖,成績好又聽話……”

江敬逍打斷:“你要是嫌我現在不好給你丟臉,大可以別聯系我。”

“我什麽時候嫌你了,我是怪你爸……”

秦寶璐話沒說完,江敬逍聲音不由沉了幾分:“人都已經去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那端一靜,大概也知說得有點過,一時啞然。

江敬逍不想再聽她多說,掛了電話,眼神落在車流中,被四處撞亂,又或者根本沒聚焦。

像這樣一個人的時間數不清有多少,從小到大,他甚至過成了習慣。

記事起,耳邊就是秦寶璐日復一日的埋怨,埋怨江明只知道工作不顧家庭,埋怨江明放著好好的家業不要,非堅持什麽理想。

早年的夫妻情分一點點磨凈,日子越過越不合適。

他初二那年,他們終於離了婚。

每逢江明休假就吵鬧不停的家裏從此變得安靜,秦寶璐半年不到再婚,江明依然忙工作成天見不著人。

一輛桑塔納鳴喇叭開過面前。口袋裏東西掉出來,牛奶盒露出半邊,挨在凳上。江敬逍拎出來,拿在手中看了看。

光明,原味。

多少年沒喝過純牛奶,都不記得味兒。

孟悠上次還說換個味道,大概是她自己愛喝,又塞了來。那張臉,那雙眼,一晃而過。

江敬逍盯著包裝上圓潤的字,心裏又有點靜不住了。

煩躁。

出神間手機又響。他用另一只手掏口袋,秦寶璐沒再煩他,是林桉打來的電話。

像是怕他突發耳聾聽不清,嗓門大得震人:“大佬你人呢?!”

江敬逍被這個惡心的稱呼荼毒得習以為常,甚是平靜:“在樹下。”

“哪棵樹?”

“我面前這棵。”

“……”

這說的簡直要把人氣死,林桉氣都粗了:“我知道你在樹下,我問的是哪裏!我怎麽知道你面前那棵是哪棵?!”

江敬逍懶散往後一靠,對著聽筒比他還坦然氣足:“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問它難道它會回答我?”

堵得那邊失語好半晌。

江敬逍心情稍稍好了,無聲輕笑:“行了,沒事別找我,我自己逛會。”

“……你當心別被雷劈死。”林桉憤憤掛了電話。

斜前方樹下就是垃圾桶,被這麽一鬧,江敬逍沒了喝牛奶的興致。罷了罷了。喝個屁的奶,喝點西北風都比喝奶有滋味。

手一揚將牛奶扔進垃圾桶裏。他站起身,手插在兜裏,隨便選了一邊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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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績出來,孟悠看完自己的名次,又從最後面開始找江敬逍的名字。私心裏覺得,他哪怕隨便寫寫,也不至於排得太後,畢竟從他在她筆記本上解的那些題看起來,高二的功課他是一點都沒落下。

可誰知,後起沒看幾行,立刻就看見江敬逍三個字。

全年級總共九百人,他排在第888!

孟悠先是愣,過後哪會想不通。他有好幾門分數是零,不用問,肯定是缺考。

孟悠一回教室,井藍剛從別的同學那聽說她考了全年級第三,替她高興:“悠悠你好厲害!你這個分數都可以進重點班,這下張師太肯定要把你當寶貝供起來了!”

悶聲坐下的孟悠臉上一點都看不出高興。井藍奇怪:“你怎麽了?”

嫌自己沒考好?不能吧,她考了三百多名已經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