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李誡請高家幫忙去招遠一探虛實,趙瑀知道這事,但看高太太的意思,她似乎被蒙在鼓裏。

所以趙瑀也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訝然道:“真的假的?”

高太太拼命點頭。

“這事太大,你別聲張,我也不敢和你保證什麽,得空我先和我家老爺提一提。”趙瑀再三囑咐道,“千萬別漏風聲,如果真的有礦,這麽大一塊肥肉,肯定會有人來搶。”

事關自家利益,高太太知道輕重,忙不叠應道:“您放心,除了我家那口子外沒人知道。說起來好笑,他總往膠東跑,一去就大半個月不見人影,我還以為他養外室了呢!差點兒拿刀活劈了他,他怕了,才和我說的。”

趙瑀笑道:“看不出你還是個河東獅,高掌櫃的拐杖還拿得住嗎?”

高太太臉一紅,赧然道:“不瞞您說,我沒出閣時,也是臉皮薄的姑娘,略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沒有。自從嫁給他……唉,幹買賣的人,逛花樓吃花酒,這些都是難免的事。我若不再厲害點,他還不定擡幾房妾室!”

說罷,她不無艷羨嘆道:“還是您有福氣,李大人這樣大的官,愣是連個通房也沒有,如今您又是一舉得男,當家太太的位置做得穩穩的,誰提起您,都羨慕得緊呢!”

從“聲名狼藉”到“人人艷羨”,趙瑀也有些感慨。

被趙家逼著自裁的場景,已變得遙遠模糊,現在回想起來,心中波瀾不驚,怨恨不平竟消散不少。

還不到兩年的時間,自己的境遇就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早已成為人們口中笑柄的趙家,也不知有沒有後悔與李誡交惡,定是會的,只怕趙老太太的腸子都悔青了!

她的猜想並沒有持續太久,滿月酒過後,她收到了京城的來信。

信是趙老爺寫的,說趙老太太身子骨不成了,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看看重外孫,讓趙瑀抱著孩子回京城一趟,以盡為人子的孝道。

趙瑀令人送去五十兩銀子,並捎信說,“驚聞老太太幾欲駕鶴西遊,訝然之際,憶起趙氏家規,首要即為出嫁從夫。今為李家婦,自當以侍奉夫君、孝敬婆母、撫育子女為先。恕無法歸京,封紋銀五十兩,聊表心意。”

至於趙老爺收到信作何感想,她不放在心上——她現在用不著在意趙家人的想法。

與這些微末小事相比,她更關注招遠的金礦。

高家的人摸到了礦山的邊兒,那裏地勢險要,只有兩個隘口進出,每處都有人把守,無法進去查看。

在沒拿到實據之前,派官兵圍剿鬧大動靜,顯然不是上策。李誡左思右想,這事還得暗地裏排查。

如今他身居高位,掌一省政務,衙門裏人來人往,公文呈文滿天飛,忙得是不可開交,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親去查案。

可找誰呢?又得信得過,又得膽子大,還必須會幾下功夫,最好還是個臉生的人。李誡掰著指頭數來數去,都沒找出來一個。

苦思無法,不自覺眉宇間就含了淡淡的愁悶。

別人尚未注意,趙瑀瞧了出來,得知查案的棘手之處,左右思量片刻,因笑道:“我倒有個主意,就是不知行不行——你為什麽不請劉銘幫忙?”

李誡一怔,“他在京城給二爺當差,就是想幫我也脫不開身。”

“不一定非要他來,你忘了滄州鐵拳袁家?之前袁家沒少幫咱們,我看他們也並非不願和官府打交道。不如讓劉銘從中說和,請幾個袁家人協助查案。”

李誡半躺在安樂椅上,長腿交疊,腳尖忽悠忽悠點著地,閉目嘆道:“這個法子我不是沒想過,只是還沒摸清礦山的底信,說不好和誰有關系,我也不敢驚動京城那幾位爺。”

“你怕秦王是礦山背後的人?”

李誡沒說話,在趙瑀看來便是默認了。

“你和劉銘共事那麽久,其中又有蔓兒的情面在,就算與那位爺有關系,我也不認為劉銘會背棄朋友。”趙瑀又說,“不然我給蔓兒去信,請她找會拳腳的女師傅,做我貼身護衛,隱約透露一下……後宅婦人的私信,總不至於泄露風聲吧。”

李誡撓撓頭,“唉,本來是無話不談的人,現在說話反而要顧慮這防備那,真是討厭!”

牢騷歸牢騷,李誡沒想到別的主意,也只好按趙瑀的意思辦。

很快到了陽春三月,白日裏已經很暖了,淩晨仍舊帶著寒意。

就在這個寒凜凜的早上,袁家的四個人敲響了巡撫的大門。

來人是兩對夫妻,名字也簡單,袁大袁二,袁大家的,袁二家的。

他們帶來了蔓兒的信。

信是蔓兒寫的,卻是劉銘的口吻,他說,去年李東翁就曾請他尋幾個護院,一直沒辦,心裏著實過意不去,恰逢小少爺出生,這四個人就算他送給小少爺的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