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李誡提拔的速度可謂一飛沖天,是本朝開國以來唯一的特例。

巡撫為最高的地方官,不止掌管全省的鹽道、河道、糧餉營田,更是全權負責一省的軍政事務。

與他以往擔任的官職不同,這次是實打實的封疆大吏,真正掌了兵權的!

且同為巡撫,但山東巡撫比其他幾個省重要得多,級別也要高。

原因在於山東的位置,北臨京畿重地,南接南直隸,江南富庶,每年都有大批的物資押運上京,而無論走陸路,還是水路,必經之路都是山東。

可以說,山東是直接影響到京城安危的要地,是以歷任的山東巡撫都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此時便是再沒腦子的人也明白,李誡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絕非一般的信臣可比。

因而盡管有各種揣測,各種艷羨嫉恨,卻無人敢在臉上表現出丁點兒,一個個堆起滿面笑容,紛紛與這位年少新貴攀交情。

任命已下,只待與新任兗州同知交接,就要啟程赴任。

李誡手中公務千頭萬緒,忙得要死,除了幾個確有要務往來的,其他溜須拍馬的,他一個不見。

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兒吃了閉門羹,卻誰也不敢再抱怨什麽,紛紛打起來別的主意——官面上走不通,讓太太們去後宅奉承!

加之趙瑀臘月初四的生辰,從冬月底開始,各家各戶的誥命敕命、太太小姐,借著祝壽之名,一窩蜂似地往她這裏獻殷勤來了。

趙瑀這時候已經顯懷,身子多有不便,又忙著搬家收拾東西,實在沒耐心應付這群花枝招展、嘰嘰喳喳的女人們。

除了潘太太,還有幾個平日走動頻繁的,其他人她都婉拒了。

實在推不掉的,周氏自告奮勇幫著應酬——巡撫的親娘,絕對夠分量!

趙瑀便窩在房裏,清清靜靜地養胎。

這日天氣晴好,冬日暖融融的,她坐在廊下裏曬太陽。

奶娘何媽媽抱著阿遠過來請安。

阿遠已經半歲多了,白白胖胖的,見人就笑,看上去十分討人喜歡。

趙瑀笑道:“看著敦實不少,你用心了,年下我要賞你一個大紅封。”

何媽媽本就胖乎乎的,一聽這話忙不叠道謝,樂得眼睛都瞧不見了。

趙瑀想起一事,“過兩天我們就去濟南,你是雇婦,一家子都是當地的,還跟我們走嗎?”

何媽媽就是為這事來的,忙賠笑道:“正想求太太一個恩典,我實在舍不得阿遠少爺,想跟著太太一道去濟南,可我家裏還有兩個丫頭子,唉,這一走興許幾年見不著面,老實說也舍不得扔下……”

趙瑀淡淡笑著,示意她往下說。

何媽媽覷著趙瑀的臉色,吞吞吐吐說:“能不能,讓我帶上那兩個丫頭?大丫七歲,洗洗涮涮的活計都能幹,跟著喬蘭蓮心兩位姑娘學學規矩也是好的。二丫比阿遠大倆月,往炕上一放不哭不鬧,最是省心。”

“可以。”趙瑀幹凈利索說,“不過我這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簽賣身契,不能進院伺候。”

提到賣身契,何媽媽有些猶豫,“兩個孩子……我回去和她爹再商量商量,太太,明兒個給您回話成嗎?”

“不急,事關孩子前程,是應該好好商量。”

蓮心拿著一封信進來,何媽媽頗有眼色抱著阿遠退下去了。

“京城來的信。”蓮心呈給趙瑀,側頭看了看何媽媽背影,因笑道,“她這幾日翻來覆去地念叨大丫二丫,我看是存了帶到濟南的心思,也難怪,一兩的月銀,包吃包住,每季兩套衣裳,逢年過節都有紅封,她才舍不得這份差事!”

“人之常情,不足為怪,我也是瞧她對阿遠上心。”趙瑀不以為意笑笑,打開信仔細一看,眉頭不由皺起來。

蓮心小心問道:“太太,有什麽不好的嗎?”

趙瑀長長嘆了一口氣,吩咐道:“你去前頭給老爺傳個口信,務必讓他今晚上早些回來,我有事情和他說。”

信是張妲寫來的,她和齊王定親了,婚期在明年八月。

張家將她私自離京的消息瞞得死死的,溫鈞竹也出人意料沒有漏口風,而齊王不願成親,自然也不會多言。

她大病了一場,家裏沒人再提她的親事。

風平浪靜中,張妲以為這事就過去了,結果皇後直接一道懿旨,將她指給齊王。

更覺可笑的是,她們曾經的好友殷蕓潔,竟同時被指為齊王的側妃。

張妲的信,字裏行間都流淌著冷靜淡然,那口氣,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她甚至有心情調侃道,還好她是正妃,不然見了殷蕓潔要行禮,她可受不了。

信的最後,她說,真不想長大,如果能永遠做個十三四的小姑娘該多好。

趙瑀讀完信,心裏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哀傷莫大於心死,張妲也不知經歷了多大的絕望,才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