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誡趕回晉王府時,天光已是大亮,晉王爺習慣起早讀書,往常這個時辰李誡應在小書房侍候。

他心裏發急,便從後花園抄近路去王爺的書房,路過假山的時候,想起趙瑀,嘴角便上翹了幾分。

可是如何叫趙家答應這門親事呢?李誡心思急轉,一瞬間有了好幾個主意,但哪個都覺得不妥當。

一面走一面想,不知不覺中,他已到書房前。

晉王的書房叫楓晚亭,卻是一座五楹二層的綠色琉璃瓦高樓,臨湖而建,掩映在一片楓葉林中。

迎面過來王府總管袁福兒,見了李誡就笑罵:“一晚上不見幹嘛去了?王爺一大早就找你。”

李誡滿臉嬉笑:“袁公公好,您肯定在王爺面前替我周全了!大恩不言謝,我先去當差,回頭請您吃酒。”

袁福兒一把拉住他,低聲說:“現在別去,建平公主來了,不知道為什麽事正和王爺鬧呢,咱別觸那黴頭。”

一聽是建平公主,李誡就皺了皺眉頭。

這位是晉王爺的同胞妹子,也是本朝唯一的和親公主。

二十年前蠻族大舉進犯邊境,彼時當今剛登基帝位不穩,正忙著鎮壓叛亂的兄弟,根本沒多余的兵力抵抗蠻族。內憂外患,當今實在沒辦法,一咬牙把年僅十三歲的建平嫁到蠻族和親,爭取了幾年緩沖時間。

本朝自開國以來就秉承“不和親不納貢”的宗旨,當今因此招了不少罵名,後來當今坐穩皇位,扭頭就把蠻族殺了個幹幹凈凈,方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只可憐建平公主,喪夫喪子,半生孤獨,她一腔怨恨無處可發,性子變得乖張暴戾。皇上本來想重新給她指門親事,奈何無人敢娶!

建平公主見狀,索性徹底放縱自己,養面首、捧戲子……總之人們鄙夷什麽,她就偏要幹什麽。皇上對她心存愧疚,也睜只眼閉只眼不管她,是以近來這位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了。

李誡替自家主子擔心,“她又來幹什麽?上次強搶人家女婿,逼得王爺出面給她收拾爛攤子,為這事兒沒少挨禦史彈劾!這次又想怎麽坑王爺?”

袁福兒卻笑道:“人家親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嘞,咱們侍候人把式,管那麽多幹嘛?鹹吃蘿蔔淡操心!——這是三爺要的東西,你給他送去,過會兒再回來。”

李誡嘿嘿笑了幾聲,接過戲本子,提腳去了空明軒。

老遠就聽見三爺咿咿呀呀地在吊嗓子。

三爺靖安郡王是晉王幼子,年紀和李誡差不多,聽戲、鬥雞、玩鳥籠子全掛子的本事,叫他真個兒的去辦差,立馬兩眼一翻躺床上裝病。晉王爺教訓了幾次也不見起色,到後來見他只是愛玩,卻並不胡鬧,便也隨他去了。

李誡進了院門,院中央的靖安郡王沒穿外袍,只著中衣,一手拿著紫砂小壺,一手叉腰,仰著脖子正在練聲。旁邊涼塌上坐著武陽郡主,手裏捧本書,眼睛卻在看她哥。

李誡忙上前給兩位小主子請安。

靖安郡王一見李誡就兩眼直放光,接過畫冊子隨手扔在一旁,興沖沖說道:“我正要找你,快把你鬥雞看家的本事給我交出來,我這次非要把定王叔贏了不可!”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李誡心中暗喜,面上佯裝為難道:“三爺,不是小的不知好歹……小的還指望這手功夫掙老婆本兒,告訴了您,不出半日一準兒京城全都知道了,那小的靠什麽掙錢?”

“呦嗬,你小子還和我擺上架子了?”靖安郡王笑罵道,“昨日小爺我掐指一算,李誡的命定姻緣三年以後才到——你現在著什麽急?”

李誡樂了,“三爺您這次可算錯了,小的已經找著媳婦兒啦!”

靖安郡王聽他不似說謊,好奇心上來了,“哪個院子伺候的?”

“不是咱王府的人,是趙家的大小姐。”李誡老老實實回答。

靖安郡王呆了一瞬,後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指著李誡的鼻子說,“做夢了吧你!趙家雖然不是什麽世家名門,也是詩書傳家,人家正經的官家小姐,能嫁你?”

武陽郡主卻不似三哥那般詫異,反而露出幾分了然的神色,“是從假山上跌下去的那個趙家大小姐吧。”

“是。”李誡便將這兩日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見小主子頗為唏噓,遂趁機說,“小的和趙家說了要去求親,但還是怕趙家對她不利,求三爺和郡主給小的一個恩典,讓趙家不敢隨便作踐她。”

“你倒會順杆上爬!”靖安郡王拿著扇子搖了兩下,“也罷,誰讓我瞧你順眼呢——你把你那副銅鉤雞爪套給我,我就替你教訓趙大人去。”

武陽郡主笑道:“三哥你一插手準鬧得滿城風雨,雞飛狗跳,反而讓人家小姐更難堪。這樣,我叫奶嬤嬤給趙大小姐送幾樣東西過去,趙家一看就應知道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