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失寵(第2/2頁)

便見和昭容的寢殿之中房門緊閉,精油濃郁的香氣蕩漾滿室,兩位佳人身覆幾近半透的薄綢,一個趴在貴妃榻上、一個趴在羅漢床邊,都是慵懶無限。

這推拿之術真是極易讓人放松,幾下揉下去,夏雲姒就犯了困,哈欠連天地說要睡了。

和昭容掃了她一眼,聲音也發懶:“窈妃姐姐體不胖,心倒寬——宮裏的傳言都那麽難聽了,姐姐還有心思日日到我這兒來逍遙?”

夏雲姒完全耷拉在貴妃榻上:“不然我能如何?又不能與那些人爭吵,還不如到你這兒來躲懶。”

再說,又有什麽可吵的?她倒巴不得那些對她難聽的話來得再猛烈點。

因為說來,她這回失寵其實有些尷尬。

嬪妃失寵,大多會日子難過,宮中素來拜高踩低,失寵嬪妃被宮人欺負、甚至被克扣用度,都是難免的事。

可她位份已太高了,高到宮中沒有比她更為位尊的嬪妃。這般一來,就是她當真徹底失寵、一蹶不振地過完余生,只消這位份還留著,都受不了幾分實在的委屈。

這於旁人而言是萬幸,但放在她現在的棋局上,是讓她這棋少了許多精彩。

為了將這棋下下去,她才不得不勞煩莊妃幫她散布謠言。

闔宮現下都不敢惹她,一是覺得她位份高,二是尚在觀望,想她或許只是一時失寵,又還年輕,來日還有翻盤的機會。

可她若曾拿幼子算計過,那就不一樣了——虎毒不食子,因為這種原因失了寵的嬪妃,如何還能在皇帝那裏再得到寵愛呢?指不準哪天皇長子、六皇子就都要被帶走交與別人,她能留一條命都是天恩。

她需要所有人都這樣想,需要所有人都覺得,她翻不了身了。

莊妃也果然很會挑選時機,謠言傳得既是分寸絕佳,又有跡可循。

在具體事由上,莊妃全未提她究竟使了什麽計,以免將她的罪名坐實。傳出去的話裏只說她自然不幹凈,否則儀婕妤罪大惡極,皇上為何不殺儀婕妤呢?

在她當下的情形上,莊妃也並不提她現下到底過得如何,只說她日日去拜訪和昭容,每次一去“房門緊閉”,“想來是心中憋悶,與和昭容哭訴呢”。

亦真亦假、半虛半實。夏雲姒因為心思惡毒而徹底失了聖心的模樣在日復一日的流言蜚語裏,逐漸變得栩栩如生。

這些傳言,他該是也會聽說一些的。

他會聽說正好,她也需要他聽說。

因為當下距離事發那日也已過去些時日了,他沖腦的火氣散去,總會冷靜一些,冷靜中被她的古怪反應勾著,又不免一次次地去想那天的事情。

他總會發覺,那天她看似決絕冷硬的回話裏,其實是透著委屈的。

那在這樣的傳言中,他就不免會想若她是當真委屈怎麽辦?

那除卻那一日,還有目下失寵時的這許多,就都成了他給她的委屈。

當皇帝的,或許沒幾個會在意失寵的嬪妃受不受委屈,可若他原本就對這些都心存疑慮,就不一定了。

如此這般,轉眼十余日過去,到了三月末,宮中的情形便不知不覺不同了。

夏雲姒在三月廿八這一天頭一回嘗到了被克扣用度的滋味——尚服局制好了新衣送來,那來送衣裳的女官仍低眉順眼的,瞧著恭敬,說出去的話卻是:“今年織造局送進來的綢子較往年少些,太後太妃們又都怕熱,不得不早做一批夏衣給她們送去。娘娘您這邊便少些,您多擔待。”

瞧瞧,說得多好聽!拿太後太妃壓著,讓她說不出半點不高興來。可話裏話外,卻不肯添上一句“日後再給您補上”。

放在往年,哪有人敢少她這裏的東西。便是她尚是才人那會兒,也沒人敢這樣明著扣她的。

夏雲姒淡然微笑:“好,不妨事,有勞女官了。”

目送那女官頗有氣勢地帶著一眾宮女們離開,她釋然而笑,長籲著氣,搭著鶯時的手轉回殿中:“火候差不多了。”

宮人們敢欺負她了,嬪妃們就更敢,她也就該去眾人面前露露臉了。

幾日後向順妃問安的機會便正合適。逢十五那一日的問安她稱病未去,這一回她去就是。

說起來……指不準皇帝也會去一趟呢。

因為儀婕妤的罪名在幾日前恰好徹底定了,裏裏外外都問了個清楚,連佳惠皇後當年的死因也又被扯出了一些。

這麽大的事,於情於理他都得親自去一眾嬪妃面前說說,才是個態度。

嘖,正好給他個機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