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容辭輕輕挑起眉毛:“這又是為何?就算不是顧崇,你總有其他兒子,何必多此一舉讓隔房的侄子襲爵,況且,老夫人怎麽可能同意呢?”

“冊封世子和爵位傳承的聖旨一下,顧燁就是板上釘釘的恭毅侯,母親她無計可施。”

這麽做也沒什麽特殊的理由,不過是自從妻子死了之後,顧宗霖就覺得這一切都沒什麽意思,甚至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側室和庶子。

這種心情很古怪,之前一切雄心壯志都煙消雲散,他之前與容辭鬧了好久的別扭,明知道是自己的錯仍然拉不下臉來道歉,甚至還故意想用庶子去氣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占據著主動,容辭就像是被他握在手心裏的冷玉,從裏到外都被他牢牢掌控著,以至顧宗霖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女人是自己妻子,她屬於自己,便是現在她是冷的,總有一天也會變得溫暖。

他是如此的傲慢,以至於忘記自己用冰冷的手去攥緊一塊美玉,再怎麽用力也不會是她變熱——只會將她捏的粉碎。

這塊美玉也確實是碎了,顧宗霖被碎片紮了個鮮血淋漓,這才明了自己做錯了什麽,失去了什麽,可是那時為時已晚,斯人已逝,任誰也無法挽回了。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神思恍惚,不管做什麽都會想起已逝的妻子,將侯府交給侄子之後就想要暫時放下一切,出去漫無目的的四處走走,可是騎馬的候出了意外,就這樣在容辭去世不久之後也離世了。

顧宗霖的騎射絕佳,本不至於這麽容易就栽在這樣一次普通的事故裏,說實話,他並不是誠心故意找死的,但是他這一世再回想起出事的時候,發覺那事故雖不是他有意為之,但在臨死前能夠自救的一瞬間,也確確實實是有放棄的想法。

可是顧宗霖即使向容辭坦誠了心意,以他的性格,也萬萬做不出把這些在他看來卑微至極,又讓人顏面全無的事說出來以祈求前妻憐憫的事情,前世他的死因也這只能默默憋在心裏,因此容辭一直以為他是壽終正寢,身邊環繞著嬌妻美妾,滿堂兒孫。

他只是執著的問:“容辭,我早就知道錯了,若是……沒有陛下,你會……”

“不會,”容辭搖頭,眼睛中一絲多余的情緒都沒有:“你今天做的假設太多了,這些已經發生的事再假設它沒有發生,這便是自欺欺人了,況且也並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挽回,我並非供人取樂的女伎,召之即來呼之即去,可以任人挑弄。”

顧宗霖之前也不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性子,可是就如容辭所言,他今日確實如此,一遍遍的假設不可能的事,假設他們沒有決裂,假設……謝懷章不存在……

可是,他又怎麽可能不存在,謝懷章作為君主,就是大梁的天,這天空底下的所有人都無時不刻不被他籠罩著,沒有人逃脫這種如影隨形的壓力。

不只是皇帝,太子的存在也讓顧宗霖骨鯁在喉,每每想起來心都像被剜了一刀似的。那孩子聰明伶俐,肖似其父,若顧宗霖只是個普通臣子,他會欣慰於大梁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儲君,可是他卻偏偏是這孩子母親前夫……

顧宗霖的嘴唇嗡動,話音卻透著顫抖:“你、你還記得我們的孩子嗎?”

容辭原本平靜的表情微微起了波瀾,她的眼睫猛地抖動了一下,“從我肚子裏掉下的血肉,我自然比你記得清楚。”

她已經相當長的時間沒有想起那孩子了,它若生下來,則不需要像現在的圓圓一般遮遮掩掩,最終也只能以繼母的身份與他相處,那孩子生於一場堂堂正正的婚姻,名正言順生來就能被所有人知道,她或是他就是許容辭的孩子,沒有任何人能質疑一個字。

這是顧宗霖和容辭第一次談及兩人共同孕育的這個孩子,之前他們從沒提過。這兩人為人父母,卻都不約而同的刻意忽略它,容辭本以為顧宗霖永遠都當它從沒存在過,現在看他說到孩子時明顯帶了痛苦的表情,才緩緩道:“你莫不是又要說,你也曾為那孩子的死惋惜不舍吧?”

顧宗霖張了張嘴,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容辭嘆道:“一直是這樣,總是這樣,永遠等到無法挽回時才來後悔……這世上怎麽會有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感情,顧宗霖,你當真是活該!”

顧宗霖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苦澀道:“你說的不錯,都是我自作自受。”說著又接著道:“我確實心痛那個孩子,這幾天尤甚,每次看到太子,當晚就能難受的不能入睡,總想著那孩子若能出生,會不會像他一般……”

容辭不語,其實他們都知道,就算沒有顧宗齊的那番毒計,以當時容辭的身體,腹中胎兒能不能出生仍舊是兩說,就算出生,也不可能像圓圓一般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