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寸奔說:“二公子請了大夫,勞煩十五姑娘領進去。”

十五這才見到那位長須的中年男人,她心中一喜,嘴上問寸奔:“你不進去嗎?”

“我在樓外等候。”掩日樓是主子侍寢的居處,他一個護衛,上次進去已是不合規矩。

十五顧不上寸奔,轉臉向大夫:“大夫,你懂望聞問切嗎?病人是二公子的姑娘,傷在肩上。”

寸奔跟著側眼看大夫。

大夫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窺視二公子侍妾的香肩,他謹慎地回道:“可隔衣接骨。”

“好好。”十五放心了:“大夫,你隨我來。”

寸奔返身,抱手靠著一株白榆樹。

二公子對二十抱有何種心思,寸奔尚不得知。不過,今天亭中情景,他觀察得仔細。二公子暫時不會要二十的命。

如果二公子想她死,腳沒踩上她的肩,恐怕她已斷氣了。

——

大夫給二十接上骨,開了幾帖藥。

二十服完藥,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記不起自己有傷,翻身壓到了左肩,她痛喘一聲,趕緊又翻過來。迷蒙的雙眼見到前方的身影,她立即清醒了。

已是黃昏,屋外燙成赤金色,將交椅上男子的衣袍勾起了余輝。

光是暖的,可二十不認為他有夕陽的和煦,她坐起身。

“醒了。”在她翻身之時,慕錦就見到了。或者說,他坐在這裏盯了她好一會兒了。

她下了床,恭敬地行禮。中衣斜襟往傷處拉開,露出了肩上斑斕的痕跡。

慕錦又問:“疼嗎?”這僅是一句涼薄的問話,不含歉意。

她若說不疼,二公子不高興,又踩一腳。她若是喊疼,恐怕他也不高興。

方才,大夫剛走,十五懊惱地道歉:“二十,要不是我說起西埠關小調,你也不會受傷。我對不住你。”

二十撫了撫十五的手。就算沒有西埠關小調,慕錦也會尋其他理由欺辱她。她遭罪的原因,只有慕錦一人,與其他無關。因此,她說疼,或不疼,結局都是一樣的。她索性不作任何回應。

“賭氣了?”他斜眉一挑。

她心中一滯,還是給了反應——搖頭。

慕錦吩咐十一張羅晚飯。

掩日樓和花苑沒有奴仆,一日三餐由廚仆送飯。十一張羅的是碗筷,擺上飯菜,她退了出去。

慕錦先坐下了,向二十招手:“過來。”

二十攏緊衣襟,披了件外衣。

他的風涼話響起了:“動作很利索啊,看來傷得不嚴重。”

她僵了僵,隨便在腰間打了一個結,走到桌邊,坐下。

“你要養傷,多吃多補。”慕錦漫不經心地說:“養胖了,就丟你下去喂魚。”

她沉默。

他命令道:“吃飯。”

他要的是聽話的女人。她依言端起碗,白米飯嚼在牙尖,品不出香味。伺候慕錦,是她幹過最苦最累的活。相比之下,以前當丫鬟的日子,反而成了美好的回憶。

慕錦沒有動碗筷,把玩著折扇,深不見底的眼睛落在她的臉上。

二十低頭回避。

白玉長扇在空中翻了幾轉,倏地抵在了她的心口。他找到了新樂趣,用扇子戳弄她的左邊柔軟。

她就知道,尋常折扇到了他的手裏,也是兇器。她被戳得膽戰心驚,深怕他一個不痛快,將整把扇子刺進她的心窩。

她緩慢地吞咽嘴裏的豆腐。

慕錦拿扇子挑起她的衣襟,看著她的傷口。

中午上了藥酒,她的肩上留有淺黃的酒印,往下鋪了一層紫黑的淤血,五顏六色錯疊,失了美感。

他收回了扇子:“吃飽了?”

二十長睫顫顫,仍然覺得那把冰冷無情的扇子正虎視眈眈。

慕錦話不多說,直接一句:“吃飽了就上床。”

她一怔,僵硬地往嘴裏送飯。

“吃飽沒?”慕錦用扇子拍拍她的下巴。

她指了指窗外。暗示他,太陽沒下山,不宜白日風月。

無奈的是,二人毫無默契。他說:“知道了,關窗再做。”

二十仔細地咀嚼,一粒米都像是山珍海味。

慕錦哪會看不出她打什麽主意,他不怒反笑:“慢慢吃,你吃多久,我延時多久。”

二十食之無味。一來,這位難伺候的爺,陰狠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二來,她有了擔憂,這樣下去何時才能離開慕府?她自問,她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女人,這二公子不知抽的哪門子風,三番兩次折騰她。

日落遠山,天空鋪了一襲紅紗。

十一進來點燈。她偷偷看看房裏的男女,又趕緊退了出去。

無論如何再拖拉,飯還是有吃完的時刻。一條清魚,一盤碎肉,一碟青瓜,二十全部吃光了。

白瓷盤子倒映著燭火的暖燈。

終於放下了碗。二十想通的同時,為自己失笑。她是奴,他是主,她和他較勁,累的只有自己,還不如認清事實,當一個乖順的女人。興許他心情舒暢,就不為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