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林三姑娘

魏荀看著林清嘉站著原處,示意她坐下。

宮人上前斟倒了茶水,悄無聲息離開了宮殿。

因只有他們兩人,房間安寧而靜謐,空氣之中的浮塵上下起伏,忽咻飄飛。

“剛剛可嚇到你了?”魏荀開口道,“每次想到她,我就心中難平。尤其是這次,明明人都要死了,還不安寧。”

並沒有自稱朕,而是說著我,魏荀提到了廢後容氏,神色倦怠。因疲憊的模樣讓眼角的皺紋更明顯,林清嘉清楚地認識到他不再年輕。

涉及到廢後,林清嘉不敢多說,沉默地用手圈住了白瓷杯盞,感受杯盞的溫度,聽著魏荀說話。

魏荀嘆了一口氣,眼底那絲疲憊更盛,伸手捏了捏眉心,聲音低沉,“吃齋念佛了那麽多年也沒長進。”魏荀接著說道,“芙丫頭……我剛剛看到她哭了。”

林清嘉想到了瞥見了魏樂芙眼底的淚,手指把杯盞握得更緊一些。

“芙兒很久沒哭了,我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模樣。”魏荀說道,想到了過去,眼神溫暖了些,甚至帶了些笑意,“她是我的第一個孩子,第一個總是不一樣的。”

魏荀輕笑了笑,想到了小時候的魏樂芙,眉目柔和。看著林清嘉,淡淡陳述事實,“許多事情你應當有所耳聞,當年的宮闈之亂,全因容氏而起。”

話說出口了之後,魏荀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的憤怒,好似真的如同自己安慰周蕓說的那般,時光淡化了一切,當年如同剜心般的疼痛也早已愈合了血痂。

“容氏並不心悅我,所以從未想過爭寵。這樣一來,她自然就是讓人稱道的賢後。賢後之名蒙蔽了所有人,那時候後宮諸事多發,沒有人往容氏的身上去想。”

賢後兩字被他說得諷刺之極。

這些話如果不是因為魏樂芙的話,許是一輩子也不會開口。

林清嘉靜靜聽著,端坐地像是一座雕像。

“芙兒心性敏感與容氏分不開的。容氏待她苛刻,連抱芙兒的時候都很少,像是催促她的長大。小孩子難免貪玩,每當她犯了錯,容氏總是皺著眉頭教訓她。”魏荀說道,“我曾同容氏說過這樁事,母後也提過,但都拿容氏無法,畢竟容氏是芙兒的生母,她鐵了心定了主意,誰也改變不了她。”

林清嘉聽到了這裏,有些失神,越發覺得魏樂芙與自己兒時的經歷相似。

林鶴在世之事,他總是用苛責和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不同於魏荀對容氏還有敬重,林鶴對周蕓總是冷嘲熱諷。

無論是祖母,還是大伯,都曾試圖改變這樣的局面,但誰也改變不了林鶴的想法。

“說起來,芙兒的經歷與你有些相似。難怪你二人投緣。”魏荀說道。

容氏與他的脾性並不符,但他一直敬重她,後宮之事由容氏做主。長女因容氏過於嚴厲的苛待,無論是他還是太後,改變不了容氏的想法,所能做的,就是帶魏樂芙更好一些,對她疼愛之極。

事發之後,容氏卻用魏荀對魏樂芙的疼愛做底氣。容魏兩人徹底撕破了臉,魏荀對容氏心冷,對魏樂芙更是不知道用什麽心情去對待,只因魏樂芙的容貌實在與容氏太過相像。而之後魏樂芙及笄之後強硬要求幽居在宮外,這事反而讓魏荀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魏荀說了許多,多得讓杯盞之中的茶水都涼卻了下來。

接著魏荀就說了私談的目的,還有十日就是魏樂芙的生辰,讓她在宮裏陪著魏樂芙一小段日子,也陪著她……去見見廢後容氏。

提到了容氏,他的眼底總是有淡淡的涼意,像是冬天淩冽的風拂過冰冷荒蕪的草原。

她心中猜測,容氏只怕最想要見到的應當是自己的母親周氏,只是若是要見周蕓,魏荀定然是不許的,如今相當於踩著魏荀的底線,提出要見魏樂芙與自己。

想到這裏,林清嘉點點頭,應了下來,“好。”

魏荀看著林清嘉,聽她應下,心中松一口氣,如果林清嘉不肯,他不準備迫她,只是不知道容氏要鬧出什麽幺蛾子,太後那裏會不會想法子勸說林清嘉。

想到了這裏,魏荀看林清嘉的目光越發柔和,她當真是一個知心可意的女子。

接著又想到周蕓所說,林清嘉自小是個安靜聽話的小姑娘。

想象當年的林清嘉玉雪可愛,眉心一點紅痣,也不知道作為父親的林鶴怎麽會忍心苛待自己的女兒。

於是,魏荀伸手撫了林清嘉的頭頂。

雖說是第一次對林清嘉做,心中對這個動作卻好似很熟稔,揉了揉少女柔軟的發絲。

這個動作讓林清嘉的身子一僵,面上露出了些惶惶又無措的神情來。

魏荀見著林清嘉的模樣,原先皺起的眉頭完全舒展開,嘴角含著笑意,“晚些時候就是我的女兒了,你要早點習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