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太後

打更人敲著手中的梆子,這是他打的最後一更,夜色最濃時候也是黎明之兆,天幕之中最亮的就是那啟明星。

慢慢悠悠唱著小心火燭後,天邊一絲金色的紅線漸漸擴散開,那光芒驅散了黑暗。

主街道上有手腳麻利地收拾屋子,拆了門板就要開張,迎接客人。

各府的官員,在晨光微熹之中,侍女點燈屋子裏頭是亮堂堂的,半蹲下身子打理自家老爺的朝服,最後有人手捧著烏紗帽,半墊著腳放在自家老爺的頭頂。官員就著銅鏡或者是水晶鏡,看一眼衣冠正否就匆匆出了府邸。

有人乘坐軟轎,有人坐著馬車,還有武將駿馬飛馳,靜謐的朱雀大街有了人氣。

京都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有敏感的覺察到了昨晚上的禦林軍在外行走,府邸侍從聽到了鎧甲摩擦而生的金鐵之聲。

很快就有人入了紅色的宮墻。

“在看什麽,梁大人?”

“我就隨便看看的。”梁大人笑道,從禦林軍的面上收回視線,就如同侍從說得那般,聽到了昨個兒夜裏有禦林軍的走動。宮裏的禦林軍是輪班值守的,過往總是精神奕奕,此時細觀可瞧見淡淡的疲憊之意。

“張大人請。”梁大人伸手讓張大人先行。

“梁大人請。”張大人同梁大人客套。

張梁兩位是朝臣之中的一員,更多的人自北門魚貫而入。

他們手捧象牙芴,很快金鑾殿裏站著諸位臣子,按照品階自前到後,文武官分立。

尚未朝會,金鑾殿總是熱鬧的。

關系好的含笑問好,說著閑話家常,也說近日的事項;關系僵的也是笑著,皮笑肉不笑話裏藏著機鋒,綿裏藏針,總是在不經意之處要刺一刺對方。

很快就有人發現,站在金鑾殿裏的不是權公公,而是另一位賀公公。

平日裏從來都是早到的興慶帝也有些遲了,意識到這一點,金鑾殿再次起了小小的騷動。

手持拂塵的賀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對諸臣的交頭接耳權當做看不到。等會萬歲爺來了,朝臣自會安靜。

魏荀勤勉不綴,上一次早朝遲了是因為毒後容氏,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是誰起了頭,說到了昨晚上的禦林軍,說到了昌德堂。

“我今個兒經過了昌德堂的,見著昌德堂被貼了封條,有衙役在門口候著。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王大人這樣一說,我也有印象,周家被封了。昌德堂就是周家開的,是生了什麽事?”

昌德堂與周家的消息,霎時間這個消息就傳開了。

昌德堂被關,周家大門處也是有府衙候著。

杏林世家的被封,讓人想到了曾經的宮闈之亂,聲音不由得低了下來,漸漸就沒了聲音,只等著晚些時候再打聽。

有關昌德堂的話題不再談論,說起了卑鮮覲見之事,卑鮮通了國書,卑鮮王攜一雙兒女將來祝壽,

誤了一刻鐘,魏荀終於出現,他的身影出現在紅寶簾幕之後。

宮女蹲下身子輕盈拜禮,隨即修長的手指撥著簾幕,正冠冕的魏荀步入到了正殿裏。

口呼萬歲,烏壓壓跪了一地,從魏荀的角度只能夠看得到諸位頭頂的烏紗帽。

“諸位愛卿平身。”魏荀開口說道。

若是周蕓在場,只怕會認不出此時的魏荀,神色冷峻,退卻了過往的溫柔。

魏荀掌政以來,頭幾年很是艱難,處處都與他作對,不是黃河泛濫就是津北的地動,除了天災,還有人禍,回疆的蠢蠢欲動的,琉球的風雨欲來。

那些年讓魏荀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近幾年來行事果斷,萬事心中皆有章程。

說了秋收的順利,估算了今年的收成,戶部尚書眉眼都帶著得色;禮部拿出了章程,卑鮮來賀壽在即,由禮部擬定章程;大理寺破了一樁血案,起了協助作用的是一位仵作。

諸多雜事林林總總。

魏荀聽得有些漫不經心,讓人撿了要緊的折子呈上,遲些時候閱後分發至各部。

賀公公會看顏色的,見縫插針及時揚聲道:“有事則稟,無事退朝。”

眾人同樣聽出了賀公公的意思,無人有本。

跪下呼萬歲,早朝就散了。

下了早朝,魏荀到永壽宮裏請安。

太後素來睡得早,他昨個兒回到宮裏時候太遲,就沒有來永壽宮,這會兒更衣後就去了永壽宮。

永壽宮自七年前開始,總是縈繞著淡淡的佛香。

太後本在抄經,聽聞魏荀來了,就放下了經書。

問安後,太後說道:“昨個兒晚上,聖上怎麽回得遲了?”

太後年過六旬,滿頭銀發跟根被梳理的順滑,盤成了一絲不苟的圓髻,穿著丁香色寶相紋褙子,耳上著祖母綠耳鐺,腕子上纏繞一串綠檀十八子。禮佛的日子久了,眉眼都帶著縹緲的淡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