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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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教室裏的人也越來越多。

正如印薇所說,到場的不僅有表演課的導師和教員,還有表演學院的孟院長等幾位院內領導,顯然今天的這堂課的確另有其他意味。

由此可見,馮茗選擇在這節課上發難,明顯是有備而來,想讓謝遲遲直接在院系領導面前丟臉。

果然,直到上課前最後一分鐘,馮茗才施施然晃進了教室。

表演課的老師向來作風雷厲風行,見人到齊了,也沒有對院系領導的觀課做任何說明,就直接進入了今天的正題,安排學生按分好的小組,依次上台完成作業表演。

客觀地說,雖然在座都是全國藝考生裏的尖子,表演也在水準之上,但是這種片段式的對手戲,實在太考驗演技。

對這些才正統專業地學習一年的學生來說,能把台詞說得不那麽浮誇可笑,已經算是出色,更別提什麽引起觀眾的情緒共鳴了,那離他們還太遙遠。

相對前一組甚至笑場的同學,印薇在塑造一位孩子走失的母親時,能夠秒哭出聲,把崩潰和自責揣摩得還算到位,就已經讓圍觀的好幾位領導滿意地點頭了。

“很好,印薇的感情把握得很到位,就是台詞的咬字還需要注意,浮了一點,同學們可以注意到,她的細節處理得非常細膩,表現不錯!”表演課的老師誇獎地鼓了幾下掌,然後把目光挪到了已經候場的謝遲遲和馮茗的身上,表情微妙地續道,“下一組,監獄探監,馮茗、謝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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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把椅子,一張桌子,謝遲遲和馮茗面對面坐著。

馮茗的眼睛垂著,盯著桌子上自己交握的雙手,佝僂的背脊,雙腿神經質地抖著,把一個鋃鐺入獄、倍受摧殘的知識分子形象把握得還算精準。

甚至他那下垂的眼角,僵硬的咬肌,都貼切地傳遞了男主角此時麻木、難堪的心情。

他的表演讓一些看著他長大的老師露出了愉悅的微笑。

雖然還是存在刻板的問題,但是,馮茗的確是這一代裏很會演戲的年輕人了。

至於另一個……

眾人把視線轉移到馮茗對面的謝遲遲身上。

“這是……”表演課老師捏著作業成績單的手不由得一緊。

圍觀的人群裏也爆發出細細碎碎的抽氣聲和驚訝的低語——

“她是化醜妝了嗎?”

“她的表情……”

“我的天……”

其實謝遲遲只是坐在那裏,她的動作幾乎和馮茗一樣,也是雙手緊握放在桌面上,同樣彎曲得近乎佝僂的背脊,讓她看起來簡直像是想把自己埋進桌子裏,又像是背上壓著無形的大山。

她的姿勢整個和馮茗呈現出一種鏡像化的對稱。

只除了她的腿,沒有像馮茗那樣抖動,而是在桌下歪斜著,呈現著無力的狀態。

可是,和馮茗的那種,看上去就知道他是在演什麽角色的感覺不同的是!

謝遲遲整個人,現在卻完完全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她那張精致無匹的五官,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層磨砂玻璃,光彩都被虢奪了,整個人變得灰撲撲的。

明明她也只是喪氣地垂著眉眼,明明她也是在麻木地面無表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在所有人眼裏,就好像馮茗這一邊是在努力模仿,可是依然能被看出拙劣刻意的仿品,而謝遲遲這邊,就是那個被模仿的,不堪重負又絕望的,完全被生活掏空了的麻木者本人!

巨大的疑問浮現在所有人心裏——

她是怎麽能做得如此自然?!

尤其是觀戲的老戲骨們,簡直像在見證一場奇跡!

她才多大?一個富貴出身的女孩,如日中天的偶像,是怎麽能把這種底層失敗者的心態揣摩到這種地步,又能表現到這種地步的?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傾身向前,被謝遲遲樸實無華的表演完全攝住了心神。

然後謝遲遲就這樣漠然卑微地開始說第一句台詞。

“兩個月沒來看你……一來就和你說這個……挺不厚道的。”

有人在評價一首歌的悅耳程度時,會用“開口跪”來形容。

但是對今天這個教室裏所有浸淫戲劇影視表演多年的教員和教授來說,謝遲遲今天的台詞,從耳裏一過的那一刹那,能想到的唯一一句形容,也是——

“開口跪!”

短短的一句話,她似乎在努力地措辭,強迫自己表達那難堪的話題,可是完全失敗的努力,讓她的氣音危險地顫抖著,就像在桌邊搖晃隨時可能摔下來的玻璃杯,瀕臨崩潰,卻又微妙地穩定在那裏,既能最大化地表現出發聲者的內在絕望,又絕對不會造成收音時的失真困擾。

作為直面謝遲遲的人,馮茗的臉色不受控制地蒼白起來,倒是貼合了人物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