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雖然小老師後天才登門,但謝遲遲這期間也沒有閑著。

劇本反復閱讀之余,還嘗試為自己飾演的宮小曼創作人物小傳。

在《亂世名伶》這部劇裏,故事發生在日寇侵華之後,計家班被困京城。

為脫離虎口,計秋生憑借計家班精湛的京調表演藝術,贏得日寇陸軍將領的青睞,獲準搭乘前往滬市的火車,為剛剛占領上海的日寇表演。

即將離京前,被日寇搜捕的紅色收藏家張駒,將女兒張素和國寶《平復帖》一並托付給計秋生帶往上海。

《平復帖》為西晉陸機所書,草書九行,八十四字,有“天下法帖之祖”之稱,價值連城,被譽為“墨皇”,堪稱鎮國之寶。張駒囑托計秋生:“其若落入賊寇之手,將是千古之恨!人在文物在,人忘,文物也要在!”自己則慨然赴死。

於是南下的火車上,計秋生一邊要掩飾張素的身份,保護被縫入虞姬魚鱗甲戲袍內的《平復帖》,一邊要應對人心各異的計家班成員和同行的日寇軍官,由此展開了一系列驚險叠出的護寶奇旅。

作為一出基於歷史改編而出的正劇,整部電影以戲班的經歷,展現了炮火下的文化抗爭悲歌,蕩氣回腸,扣人心弦。

其中,計秋生的師妹,也是計家班名角的宮小曼,在劇中更是十分搶眼,尤其是劇本改後,頗有和女一號張素不分軒輊的感覺。

……

為了讀懂宮小曼,謝遲遲特地讓徐甜買來宮小曼的人物傳記,於是當晚就被宮小曼淒慘的經歷,感動到淚流不止。

宮小曼一生坎坷,只因身為女孩,便在家中缺糧時,被母親賣入戲班作雜役。母親臨別時的那句:“若要恨,就恨你是女兒身吧。”奠定了宮小曼走入坤生行當的根基。

她唱念做表無一不精,和師兄計秋生配合更是天衣無縫,老生絕唱,轟動一時。

而這個從苦難中一路逆流而上,最終破繭成蝶的女子,就在這輛從京城到滬市的火車上,為了保護計家班、師兄和國寶,最終零落成泥,香消玉殞。

直至今日,宮小曼對計秋生的感情究竟是師門情誼還是情深意濃,依然是爭論不休的一個話題。

只可惜斯人已逝,這一問題成了千古疑雲。

她臨死時,年方十九。

劇中便復刻了宮小曼的這一段人生最後時光。

然而隨著謝遲遲越了解宮小曼,卻越覺得身上擔子沉重。

完全沒有學習過表演的她,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迷茫。

她想學著給宮小曼寫小傳,卻幾個小時也寫不出一個字。

尤其是試圖將自己沉浸到宮小曼的時代和經歷中以後,她更是覺得幾乎被這時代悲劇壓垮了,除了唱戲沒問題,其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從何塑造起。

她面對鏡子,反反復復去練戲裏宮小曼出場的第一句台詞,也是質問張素身份的話——

“師兄,這人是誰?”

可是僅僅這一句話,應該采用的情感,就讓她陷入到迷茫裏。是應該含酸拈醋?還是應該漫不經心?

就在謝遲遲快把自己逼瘋了的時候,鄧昱終於來了。

……

李姨下樓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要接的“表演老師”,竟然是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小夥子。

她迷茫地將對方帶上了樓,就見精心打扮過的謝遲遲已經迎了出來,然後就將這小夥子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站在門外的李姨:“……”

感覺好像應該趕快給少爺打個電話!

……

謝遲遲和鄧昱還是第一次見。

她先大方地介紹道:“不好意思,因為家裏出了些事,我現在借住在朋友家。不過這裏安保很好,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

謝遲遲住的客房是個小套間,有獨立的起居室,美式裝修精簡大方。

鄧昱環視一圈,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他的身姿挺拔,帶著勃勃生氣,摘下墨鏡、口罩後,就露出了一張少年感十足的臉。

鄧昱的長相並不算如何英俊,但足夠親和。

五官幹凈,清爽秀氣,尤其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自帶無辜的感覺,配上身上的白T恤,如同陽光下操場上奔跑的少年,陽光又青澀。

“在哪裏都無妨,地方夠用就行。”

鄧昱的聲音有著一股銳氣,顯然“小老師”的性格並不像他相貌展現的那樣“無攻擊性”。

在謝遲遲請他入座後,鄧昱先是把背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放,然後就拿起了謝遲遲之前隨手放在茶幾上的劇本。

整本劇本上,謝遲遲不僅用熒光筆標注了自己的台詞,還寫了許多小字在上面,補充一些背景信息。被塗得紅紅綠綠的劇本上,還貼了不少做標記用的標簽,拿起來翻一下,悉悉索索,撲撲落落,顯得十分有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