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起初,遍召禦醫甚至宮外名醫,沒有一點起色,他的病還在一日日加重。

如此折騰了幾個月,皇帝感受到了朝中的暗流湧動,他的病必須痊愈。除了太醫令,皇帝再不召見旁的禦醫。

皇帝成功的隱瞞了病情,太後、百官都以為他病愈了。一年多的交鋒後,皇帝奪回了大權。

可他心裏清楚,他的病越來越重,立後納妃之事一再拖延。直到再拖不下去,他才納了妃嬪,卻沒有立後。

貴妃薛氏便是入宮嬪妃中位份最高的,不過,在櫻桃宴之前,在皇帝眼裏,她與其他嬪妃並無不同,都是面目模糊的女子,他從不會在意。

如今他卻不得不在意了,憶起那在耳畔的一串爆響,皇帝下意識的揉了揉耳朵。

“韓道輝,傳朕的話,宣薛貴妃過來。”櫻桃宴上,皇帝雖沒有看清薛氏的容貌,卻感覺到那不是個柔順的女人。

皇帝這時候還不知道薛妍穗幹了什麽,否則就知道她何止是不柔順。

韓道輝驚得冷汗直下,從陛下蘇醒的驚喜中回過神,想起不久前和薛貴妃的謀劃,他一陣後怕。

服侍陛下這麽多年,韓道輝清楚陛下最看重的是江山社稷,而他和薛貴妃的謀劃,若讓陛下知道,必定龍顏大怒。

韓道輝斟酌著怎麽說能讓皇帝怒氣小些,皇帝沒注意他神色變化。

“備水,朕要沐浴。”皇帝喜潔,昏睡了四天,必要洗漱沐浴一番。

皇帝急著沐浴,韓道輝閉了嘴,能拖一時是一時吧。

……

暮色四合,紫宸殿內外燃起無數燭台、燈籠,薛妍穗在偏殿裏等著,一分一秒都無比的漫長,她拔了根金釵剔燈芯,讓燭火更亮。

直到進來一個小宦官,恭敬行禮,“貴妃娘娘,陛下召見。”

皇帝召見她?

薛妍穗愣了神,忘了手裏的金釵還放在燭芯上,險些燎了手。

“貴妃娘娘,請隨奴來。”

薛妍穗吹了吹手指,跟著小宦官出了偏殿。

走了幾步,小宦官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天上的一彎殘月,壓著嗓子說:“貴妃娘娘,韓公公讓奴給娘娘帶句話,月盈月虧,日日不同,人也應如月,應時應勢而變。”

小宦官說得流利,臉色卻懵懵的,顯然是背下來的話,薛妍穗是聽懂了的,韓道輝這是傳話計劃有變。

“貴妃娘娘,請進。”

小宦官站定,躬身打起簾子,薛妍穗緩步而入。

這應當是皇帝的書房,占了大半空間的萬字書架上放著滿滿的書,皇帝坐在臨窗處,伏案奮筆疾書,韓道輝立在皇帝身後,垂著頭,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

真的看到皇帝好端端的,薛妍穗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氣,這意味著她又能多活一些日子了。

“臣妾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薛妍穗屈膝行萬福禮。

皇帝還在寫著什麽,沒有看她,“你要告發謀反?一介深宮婦人,你有何證據?”

薛妍穗微微蹙眉,皇帝這話,沒有一點緊張氣怒,反而還帶著點戲謔。

這代表了皇帝的態度。

皇帝不信,應該說不想生事,否則他不會是這般隨意的態度,而是像韓道輝那樣,羅織牽連,殺氣凜凜。

薛妍穗瞥了眼韓道輝,見他微微的搖了頭。

心裏有了數,薛妍穗壓下遺憾,笑微微開口:“臣妾昨夜做了個夢,夢見城南金光大盛,一條金龍從金光中飛出,此龍頭角猙獰,徑向宮裏飛來,巨口一張,吐出大火,燃起宮裏熊熊大火……臣妾驚醒過來,此夢不祥,臣妾不敢不報。”

皇帝手一頓,點了一團墨,他丟開筆,擡眼看定前面屈膝行禮貌似恭順,卻在他面前睜眼說瞎話的女人。

“荒謬。”

皇帝嗓音淡淡,疑惑卻更濃了,城南雖是高門雲集之處,皇室卻只有昌王府,似乎齊國公府薛家也在城南。

如此一看,薛氏意有所指,並非信口開河。

那不知是鬼神還是精怪的東西要他護著薛氏,她是否知情,皇帝想要試探。

“你與昌王有仇?”皇帝問。

“沒有。”薛妍穗斷然否認,“臣妾只是心憂陛下。”

皇帝一哂,“朕的病勢你親眼所見,一旦朕去了,以後你要仰昌王鼻息過活。你卻因一個不知所謂的夢,得罪昌王,愚蠢。”

“陛下說得不對。”薛妍穗笑了,笑得風情萬種,“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豈會有仰他人鼻息之日?”

她的話裏有與皇帝同生共死的決絕。

皇帝呼吸一窒。

“你走近些。”

薛妍穗邁步向前,一步一步,皇帝不喊停,她就一直向前走,直到距離皇帝只有一步的距離,她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