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發現虞重銳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變得……呃,奔放了很多。

清醒後的日子其實比昏睡更難熬,傷口疼,心肺疼,呼吸也疼。醒著多少總會動一動的,一動更是渾身都疼。雖然虛弱多眠,鄧子射也給我配了安神香點著,但我一天最多睡七八個時辰,再多也睡不著了,還有四五個時辰是醒著的。

半夢半醒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人在摸我的臉,睜開眼就見虞重銳坐在榻邊,眼神仿佛身上被紮一刀的不是我而是他。

他撫著我的臉問:“是不是很疼?”

我瞧著他好像跟昨日略有不同,原來是去城中找櫛工理發修面了,臉色也好了很多,已然恢復了從前的風姿神采,只是依舊有些清瘦,我得盯著他多吃兩碗飯才行。

我不過玩笑說了他一句不好看,他還上心了。我開心起來:“不疼呀。”

“不疼怎麽睡著都忍不住出聲?”

啊,是我無意識的時候哼唧了嗎?

“是有點疼,”我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真的?”

我想點頭,但現在這個動作對我來說有點費勁,就沖他連連眨眼睛:“嗯嗯!”

他抓起我的手扣在枕邊,俯身偏過頭慢慢貼近過來。哎呀!這個姿勢……我又想起在瑞園躺椅上那回,心頭怦怦跳得有點疼,但是再疼我也得忍著。

相距只有寸許,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我面頰時,他卻又直起身退開,從容淡定地說:“你的脈搏太快了,呼吸也不順暢。子射說你要平心靜氣,避免情緒過激。”

我……敢情他把手扣在我手腕上,是在數脈搏嗎?

我氣得心口疼,但又不舍得這麽算了:“那你別那麽……就輕輕地親一下,像我親你那樣,好不好?”

“你那也叫親嗎?”他鄙夷道,“最多算碰碰嘴皮子。”

我仔細想了想,這麽說好像也沒錯……可我也是頭一次啊!我以為親親就是碰一下嘛,怎麽知道還有那麽多門道……

“那你就先跟我碰碰嘴皮子唄……”

他似乎對我的提議毫無興趣,起身去給茶壺加熱水:“等你好了再說。”

又是等我好了,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好呀!

虞重銳提著茶壺上甲板去了,我自己一個人躺在榻上琢磨,所以當初我主動親他他卻沒有反應,是因為尺度不夠嗎?他也沒成親呢,怎麽就會……從誰那裏學的!肯定不是鳳鳶,鳳鳶要是親過他,早就嘚瑟上天了。

我要是拿這個問題去追問他,會不會顯得太小氣?他認識我時都廿六歲了,旁人這年紀娃都生了好幾個,就算以前有過有緣無分未能修成正果的紅顏知己,也很正常?他這麽好,長得又好看,接觸過的人也多,沒道理就我慧眼識珠別人都是瞎子,要說從小到大只有鳳鳶一個姑娘往他身上撲,反而不太合理?

虞重銳加完熱水回來,將茶壺放回床邊桌案上,轉頭看了我一眼:“有話想說?”

算了,還是等我好了再說吧。

從洛陽到沅州兩千余裏,我們沿運河坐船慢行,走了整整兩個月才到。中間經過襄州時有一段水路不通,要先上岸走二三十裏的陸路,再到另外一條江上,換船繼續南下。我們的行李不多,但我不能顛簸,也無法坐起,只能找四個當地的腳夫擡著慢慢走,還被他們訛了一筆。

我問虞重銳:“這兩條河相隔不遠,同在一縣境內,中間皆是坦途,太守縣令為什麽不修渠將它們連通,不是可以方便很多嗎?”

“不是太守瀆職不作為,”虞重銳道,“這條水路使用近百年,船只往來頻繁,中間這段陸運被當地人壟斷,數千人以此為生。想過修渠的太守不止一個兩個,前幾年新上任的太守又重提此事,勘察時上千人持械鬧事阻攔,周邊都招納不到民夫,官府也無可奈何。很多事想著很好,但做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這是被地頭蛇霸占了呀,難怪開口就要比別處貴一倍的價錢。

好在新換的是艘大樓船,我們住在上層,窗景視野開闊,不必整日窩在封閉的船艙裏。我的傷口也長合了,可以半坐起身靠在隱囊上看看外頭。過了峽州之後,江河湖泊密集,南方的春意也比洛陽來得更早些,沿途都是我從未見過的景致。

抵達沅州境內那天正好是三月初三上巳,兩岸隨處可見祓禊戲水的青年男女。我對虞重銳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跟你認識都兩整年啦。”

他笑了笑:“不止。”

去年他好像也是這麽說的,只是那會兒我受傷失血意識不清,沒有多問。“難道你早就認識我?”

他從藤箱裏取出一件東西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是那兩枚柳毅面具,他還真的隨身帶著。“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