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2頁)

陛下道:“那你說,朕要怎麽杜絕宵小之輩妄想覬覦你?”

我狠下心,伏地拜道:“年幼時陛下曾戲言要我做兒媳,不知現在可還當真?”

陛下詫異道:“元湣不在了,朕的三個兒子,大的十一歲,小的才七歲、六歲。”

我擡起頭問:“陛下介意我比您的兒子大五歲或是十歲嗎?”

陛下滿意地笑了起來,離座扶我起身:“好孩子,果然懂事。現在你輔佐朕,朕百歲千秋之後,你繼續輔佐朕的子孫。五歲十歲算什麽呢?你放心,不管朕的哪個兒子繼位,朕都讓他們立你為後。當年你姑姑,朕也是想讓她當皇後的,礙於先帝遺命而未能如願,你不會再受這委屈,也算告慰你姑姑在天之靈了。”

倘若姑姑真的有靈,只怕此刻愈發惶惶不能安息。

陛下回到座上,又問:“朕先前好像聽貴妃提起,有幾家人跟你議過親,是哪些人?”

我端正地回答:“有去年的狀元邵墉、宋相公的長孫宋士柯、我繼祖母周氏娘子的侄孫周嶧,後來因為德太妃參與,周家公子未見過面,換成了信王。”

“這些人,你姑姑是不是都看過,一個也不滿意?”

“對,所以親事便擱置了。”

陛下沉默片刻,說:“看來朕沒記錯,信王確實曾想跟你結親,怎麽現在又文定了你家妹妹?你們家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嗎?”

原來他懷疑的是信王。

我略松了一口氣,回道:“臣女這個堂妹其實一直養在家中,但是沒有名分,最近才認祖歸宗的,連貴妃都不知道。信王與舍妹也是陰差陽錯、姻緣天定,之前跟我議親,大概是德太妃不清楚我家的糊塗家務事,誤會了信王的心意,幸好及時糾正了,沒有耽誤一對有情人。”

陛下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改問道:“你姑姑出事以來,你是不是還沒見過信王?”

“有數月未見了。”

“以後你要在宮中長住,”陛下緩緩道,“有空去拜會一下太妃吧。”

“臣女明白。”

我明白,他要我去刺探德太妃和信王,看看他們心裏是不是有不忠不軌的念頭。

陛下自己說過要傳位給信王,但是信王不可以有這個心。

而且現在他反悔了,他想傳給自己的兒子。天子金口一言九鼎,怎麽能反悔呢?就算信王自己說我不要了,我不想當皇帝,那也是不行的,會陷陛下於不義,失信於奉天皇帝和先帝,失信於天下。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找一個信王的過錯,光明正大地貶黜他,甚至殺了他,天子的德行就不會有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汙點,還可以徹底斷絕這支隱患。

可惜這些年信王安安分分地做著一個貪吃膽小的胖子,連門都不出,實在找不到殺他的理由。

信王十幾年來的日子恐怕一天都不好過吧,我居然還嘲笑他又饞又懶又傻,傻的從來只有我自己而已。

奉天皇帝的後人,被逼得裝癡賣傻才能苟活,陛下每次提起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不會覺得心中有愧嗎?

他完全沒有,他至今對姑姑也絲毫不覺得愧疚,還能說出讓我做皇後、一輩子為他們父子所用、告慰姑姑在天之靈這種話。

陛下為了自己的權位私欲逼死了姑姑,現在還想繼續脅迫我。

他應該付出代價。

走過延福門後長長的甬道時,我問李明海:“那邊是褚昭儀的蘊秀宮吧?以前最是熱鬧,燈火通明,夜夜笙歌。”

現在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宛如死地。

李明海低頭應聲“是”,我又問他:“這段日子,李公公可有給褚昭儀燒點紙?”

李明海訕笑道:“縣主說的哪裏話,老奴跟那毒婦可沒有半點關系。”

“你跟她是沒關系,但是她救了你呀。救命之恩,燒點紙總是應該的。”

李明海還在裝傻:“縣主可別亂說,老奴何曾受過毒婦的恩惠?”

我看著他說:“那天要不是褚昭儀承擔了天威雷霆,讓陛下無心再管其他人,此刻躺在亂墳崗上沒人燒紙錢的,恐怕就是公公你了吧?這算不算救命之恩?”

他終於不笑了,低頭撩起眼謹慎地看我。

“李公公在陛下身邊這麽多年,奉行不問不看不管不想,倒是也沒讓陛下抓到你的錯處。可惜你再怎麽柔順媚事,在陛下眼裏,你一日是奉天皇帝的人,那就一輩子都是他的人,終究不如自己的人可信可倚重。”

我對他笑了一笑:“再說你確實是,對嗎?”

他的臉色凝重起來,與平時嬉笑油滑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對他直言道:“安排我跟信王見一面。”

李明海面露難色:“這……信王已經出宮建府了……”

“你會有辦法的,”我打斷他說,“你平時怎麽見他的,我就怎麽見他。再說,還有太妃幫忙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