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2頁)

她看見我回來了,難道不心虛嗎?莫非上回那兩個穩婆不是她買通的,只是胡亂攀咬?還是穩婆跑了,旁人都不知道我撞破過她們行兇?

祖父嗅了一會兒鼻煙,吃了一盞茶,對小周娘子說:“這幾日瑤瑤在外頭受苦了,你安排她早些歇息吧,明日請大夫來給她仔細瞧瞧。”

“瑤瑤雖然不在家,院子每天都還派人打掃著,跟離家前一模一樣,隨時都能住。”小周娘子回道,掉頭吩咐丫鬟,“絡香,你送小姐回去好生安置。”

絡香是小周娘子身邊的大丫鬟,聞聲應“是”,站到我身側。我看見她瞟了一眼我身上衣裝,心裏譏道:「一身仆婢裝束,穿得還不如我呢,失蹤半月不見人,不會是被略賣為奴了吧?指不定讓什麽人糟踐過了!」

賀琚一直默默跟在我和祖父身後,此時上前道:“園子裏路黑,瑤妹妹住得遠,我護送她回去吧。”

我回頭看賀琚。從見面至今他一直這樣,心裏頭一會兒向我伸出手,一會兒又縮回去背聖賢誡語,糾結的模樣倒是和拔刀念經的鄧子射別無二致。

我現在已經不會害怕這種詭異行止了,反而覺得,虞重銳說的好像有點道理。賀琚比我大五歲,如果他當真想對我行淫邪之事,應當早幾年趁我年幼時就下手了吧?

有絡香在場,賀琚應當不會沖動做出不當之舉,而且難保我在家中還會看到遇到什麽意料之外的東西,賀琚起碼不想害我。

我對他施禮:“多謝兄長。”

他笑得有些苦澀勉強,與絡香各執了一盞燈籠,一路上果然都安然無事,送我到居處後方告辭而去。

小周娘子說我的院子跟離家前一模一樣,也不盡然。譬如院子裏也掛上了紅燈籠,到處都是詭異刺目的紅光;紜香和以前伺候我的幾個嬤嬤都不見了,換了一批眼生的,人數也比從前少了很多。

紜香不安好意,不留她也罷;幾個得力嬤嬤都是三嬸安排的,現在三嬸母女得了勢,她們離我而去也很正常;至於人數減少,我現在只想清凈,就怕人多,正合我意。

院子裏的人自然也各有心思,左右不過是隔岸觀火、好奇猜疑、嫉妒較勁那些尋常的私心,都不算太過分。

我不喜歡院子裏的紅光,吩咐女婢:“把這些燈籠換掉,晃得人眼暈。”

女婢問:“換什麽顏色的好呢?”心中則忿忿然:「野雞飛上金屋梁,就當自己是鳳凰了!趁著大小姐不在家,把燈籠掛到我們院子裏來炫耀欺人!現在大小姐回來了,誰不知道信王想娶的其實是大小姐,他們倆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看你這個野雞如何收場!」

這些紅燈籠居然是嵐月讓掛的,她這又是何必?我都不在家,氣氣我的空院子、氣氣院子裏的仆婢也好?

我說:“就換成尋常的白紙燈籠。”

我實在累了,也提不起精神來,草草用了一些粥點便沐浴盥洗歇下了。女婢想要吹熄燭火,我叫住她:“別滅燈,四個屋角各留一盞!”

她依言留了四盞,狐疑地退下。

這裏明明是我從小到大住慣的房間、睡慣的床鋪,卻覺得十分生疏,躺下去好半天也睡不著。才過了半個月,我已經認床了,家裏的丈余寬床睡不舒坦,卻懷念別人家裏窄窄的小榻。

我睜眼在床上躺了許久,總覺得屋子裏太空,像缺了什麽似的,讓人心裏不安生。我想了想,從床上爬起來,把衣架旁的一座折屏拖到床前來擋著。

我滿意地鉆回被窩裏,看著床前半透的屏風,屏風那一側燭光搖曳,一如我每一晚睡前所見。

只是那燭火燈下,並沒有人秉燭夜讀。

屋子裏太空,不是缺少一架遮擋的屏風,而是因為少了一個人。

我把被子蒙在頭上,像蝸牛躲進殼裏一樣把自己蜷成一團。肚子有點隱隱脹痛,最近驚亂奔忙、受傷體虛,月信都遲了幾天,恐怕快要到了。鄧子射囑咐我提前三天服藥,今日走得急,我忘記拿藥方了,還在虞重銳那裏。

我能不能……用這個借口回去找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