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起初我們以為他又事多忙碌晚歸,但一直等到戌時,天都黑透了,城門早已關閉,也沒見人回來。

我首先想到的是,虞重銳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在路上遇到意外了吧?

“別自己嚇自己,”鄧子射倒是心寬淡定得很,“也不看他是誰教出來的,‘霜摧劍’的名號是吃幹飯嗎?他那個車夫常三,以前在江湖上也是有名號的。再不濟,不還有金吾衛甲士?在洛陽城郊截金吾衛,那得多大的陣仗。要是實在打不過,他不會跑嗎?十幾號人還能一個都跑不回來報信?”

我想了想,虞重銳和常三哥都身手不凡,沒有我拖後腿,想困住他們確實不容易,加上金吾衛士,起碼得幾十上百號人才能壓制。洛陽畢竟是天子腳下,這麽多人在城郊械鬥,禁軍巡防肯定會發現的。

鄧子射接著道:“每旬休沐日過完,第二天肯定會特別忙的,來不及趕回家,就熬夜住在官署了唄,以前在沅州他不也經常這樣?”

“不會的,之前不管多忙,少爺都會趕在天黑前回來陪……”鳳鳶說到一半打住,同情又別扭地看了我一眼,“說不定是沒趕得上關城門,回集賢坊家中了吧。正好明日我要去城裏給齊瑤抓藥,順便回去一趟看看就知道了。”

鄧子射心裏冷笑:「說謊都不打草稿,明明上午我去買藥都幫你帶回來了。虞重銳給你吃了什麽**湯,讓你對他這麽死心塌地,連情敵你都要幫著維護?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看向我時他又瞪我:「你也是個廢柴,空有一副美貌皮囊,昨日我還以為老虞這棵鐵樹終於要開花了,結果你一點都不能打,推波助瀾都推不動!你等著做鳳鳶第二吧!」

他大概不知道,這種小小的貪嗔私欲,我也是會看到的。不過我不怪他,有時候……實話確實比較難聽。

我對鳳鳶說:“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反正我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總住在郊外,來去都不方便。”

夜裏我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昨晚雖然虞重銳沒有整夜陪我,但我的心是安定的;如今他不在我身邊,我雖然不害怕了,但又陷入另一種焦慮中。

最後也不知幾時昏昏睡去,早上天一蒙蒙亮便又驚悸醒來。

鳳鳶面上鎮定,其實心裏估計和我一樣焦急。我們倆早早出發,候在城門前等待,卯正時刻城門一開,卻迎面遇上常三哥從城裏出來。

常三哥沒有駕車,而是騎的快馬。他告訴我們,昨晚在皇城外等到快要宵禁也未見虞重銳,後來來了個小黃門,告知他虞重銳被陛下留宿禁中了,讓他自行回家不必再等。當時城門已閉,來不及回瑞園,他便今日一早騎馬趕回去送消息,免得我們擔心。

鳳鳶頭一回聽說這種事,問我:“你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嗎?天子把少爺留在宮裏不讓回家,這是罰他還是恩賞?”

我也說不準。以往祖父入宮覲見,即使他是姑姑的親爹,也從未留宿燕寧宮,不管多晚都會求得諭令出宮回家;但我也聽說過六堂叔的小舅子、衛尉少卿犯了錯觸怒龍顏,被陛下罰在甘露殿外石階上跪了一夜,六堂叔的嶽父嶽母求到祖父這裏來幫忙說情的。

陛下既然使人來通知車夫,應該不會是懲罰吧,或許是他們君臣連夜商議政事要務,就留他在禁中了?

我安慰鳳鳶說:“別急,我們找個朝中同僚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你可記得哪些人與少爺往來密切,家住哪裏?”

鳳鳶想了想:“往來密切的話……治水的趙郎中、破案子的晏少卿、會織布的李少監,還有少爺自己衙門的下屬都經常來訪,但我也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呀!”

這些人裏我只認識晏少卿,還能與他說得上話。我說:“府邸不知何處,公署總在皇城跑不了。不過現在大人們應該都去上朝了,等晚間散值,讓常三哥駕著少爺的馬車候在皇城門口,看能不能遇著熟人吧。”

我們回到集賢坊的宅子等待,這一天當真過得度日如年,鳳鳶連酒都不想喝了。

申時我們便去皇城的端門前守著,陸陸續續有台省官員下值回家。車馬停駐的地方離端門有些遠,看不清楚,我對鳳鳶說:“你到城門近處去找個隱蔽的地方,看見認識的大人,將他請到車上來,若能遇見晏少卿最好。”

鳳鳶打開車門正要下去,又狐疑地回頭:“你叫我去攔人,你怎麽不去?”

這往來皇城的百官,難保有一些認得我,說不定還會碰到家中叔伯。我搪塞道:“那些大人只有你見過,我又不認識,去了也沒用呀。而、而且我們兩個姑娘家站在皇城門口,不是更惹人注目嗎?”

鳳鳶白了我一眼:“行行行,你是小姐命,在車上呆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