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頁)

但是姑姑剛去世四天,屍骨未寒,兇手也沒找到,祖父就被罷相了。

許多事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我以為陛下為姑姑悲痛輟朝、無心理事,但他轉頭就把祖父罷免,提拔虞重銳上位。他甚至等不及明天上朝,休沐日就下了詔書。

還有祖父,發生了這麽多事,我也不知道我心目中那個慈愛威嚴、人人景仰的祖父,是不是祖父真正的樣子。也有人說祖父為相這些年政績平平、屍位素餐,以前我聽到別人說祖父壞話,定是氣得要去與他爭論的。但現在祖父不做宰相了,若真要我列舉他為相期間做出了什麽功績,好像除了門生眾多,我也說不上來其他。

說起來,我離家這麽多天了,祖父有沒有擔心、派人找我呢?還是他自己也焦頭爛額為朝事所累,根本無暇顧及我?

他現在一定更加恨死虞重銳了。

我抱膝坐在書齋門口東邊的台階上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有半個時辰,虞重銳送走了中使回到後院。他摘下冠帽準備回寢居去換掉朝服,看到我坐在角落裏,又把門關上折過來。

他在我面前蹲下,嘆了口氣:“別坐地上,石板上涼。”

我擡起頭來看他。高兩級台階,我將將能與他平視,他的臉離我只有咫尺之遠。我從未這麽近地與他對視,他的眼睛黑如深潭,潭中又有幽深的漩渦,我不敢凝望太久,望久了便要泥足深陷,掙脫不出來。

我把視線轉開,看到他手裏拿著裝上諭詔書的漆盒。

他發現了我在看那盒子,似乎想解釋:“其實陛下一早就運籌帷幄有此打算,所以才把我從沅州征召入京……”

祖父想必也覺察到了,他對虞重銳的敵意,不僅僅是因為當年被他放逐的少年人又回到了京城、朝廷權力的中心,讓他顏面盡失。

“虞重銳,”我打斷他說,“在你眼裏,我祖父是不是靠貴妃的關系才有如今地位,實際上並沒有為相的才能?”

他沉默片刻,委婉地說:“才能……也分很多種。賀相在位這些年,起碼為朝廷遴選招攬了大批人才,功勞還是有的。”

但是他也遺漏彈壓了很多,比如你。

我重又低下頭去抱住膝蓋:“那我祖父現在……”

“遷太子少保,國公尊榮依舊。”

太子少保,我聽元湣太子說過,只是個名聲好聽的虛銜,何況東宮現在還沒有太子。陛下願意給祖父一個體面的頭銜隱退,說明他還是念舊的,我們家也不算人走茶涼。

“祖父已年近古稀,是該致仕頤養天年了,他的三個兒女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未能盡孝……”

爹爹、三叔、姑姑都走在長輩前頭,二叔遠在揚州,只有小周娘子生的小叔叔養在家中;孫輩則僅我一個,而我現在也不在祖父跟前。

“對了,說到貴妃,”虞重銳話鋒一轉,“大理寺那邊傳來消息,說查到了一些重要的線索。”

沒有哪件事比這個更要緊了。我立刻擡頭問:“知道兇手是誰了嗎?抓住沒有?”

他沒有回答,只伸手對我說:“起來,下午隨我去一趟瀾園,那邊還有些疑問……需要跟你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