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頁)

我問她:“你是不是把上面也改了,方才明明不緊。”

鳳鳶道:“腰身裁那麽多,上面當然也得跟著依次收小一點,不然這衣服不就成兩截兒沒型了?”她心裏繼續叨咕:「幸好少爺把上衣買大了,不然這男人的衣服還真塞不下你胸脯兩坨肉!——不對啊,少爺不是沒把她當女人看嗎,他的眼睛瞄到哪裏去了!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色胚,沒一個好東西嚶嚶嚶!」

你在心裏這樣罵你家少爺他知道嗎?再說他要是色胚的話,你還能留著清白之身到今天?

虞重銳可能是個禍國殃民的壞蛋,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混球,但唯獨不可能是個腦子裏齷齪下流的色胚——起碼他對我和鳳鳶都沒有那種念頭。

第二套衣服我乖乖聽鳳鳶的留寬了兩寸,上身正好。

鳳鳶這丫鬟別的不說,幹活倒是極麻利,穿針引線迅捷如飛,我都看不清她是如何下針的,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兩套衣服全改好了。我琢磨嵐月要是有她手這麽快,我身上早就被紮了十七八個窟窿,哪裏還能躲得掉。

今日鳳鳶洗幹凈了我沾滿泥水血跡的臟衣、在破洞上繡了一只蒼蠅、拆洗了虞重銳的被子又重新縫好、給我改了兩套衣裳,到夜間就寢前,她又按虞重銳的吩咐在坐榻上鋪好了墊褥枕頭和薄被,看針腳都是新的,一天中光漿洗縫補就已經做了這麽多活計,另外還要管全院的家務雜事,一人能頂好幾個用。我猜虞重銳不收她做通房又留她在身邊,大約就是看中她這點,這倒是很符合他重才幹的用人之道。

相比之下,我確實是個吃閑飯的累贅。

那一桌子奏本虞重銳看到亥時還沒有看完,我蜷在扶手椅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平日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做過好幾圈美夢了,但是現在,他不睡我也不敢睡。

真是沒用,白日裏再怎麽嘴硬賭氣,天一黑我就只敢呆在亮堂堂的、能看見他的地方。那些黑黢黢的夜幕暗處,總是讓我回想起前夜的荷塘,姑姑趴在冰冷的石桌上,滿地都是血;要麽就是昨夜無處可逃的洛陽城郊,後頭有邵東亭、樊增甚至舉著帶血銀簪的嵐月在索命追趕。

鳳鳶說虞重銳經常挑燈夜讀到三更天,昨晚我睡著前他也一直在屏風那頭看公文,估計還得好一會兒。椅子靠背太硬了,沒有地方擱腦袋,而且夜裏有些涼。

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眼前忽然被一團陰影籠罩。我擡起頭,看到虞重銳站在我面前:“別在這兒點頭了,去睡吧。”

我揉了揉眼睛說:“沒關系,我等你。”

“我也打算睡了。”

我稍稍清醒了一點,轉頭見書案上還有矮矮的幾小摞奏本沒有批完:“那些你不看了嗎?”

他說:“那些不急,明日再看也是一樣。”

書案旁的架子上擺著計時的銅壺滴漏,剛過亥初二刻。我心裏一動:他不會是為了讓我早睡,所以放著公文不批完提前睡覺吧?

我坐著沒動,虞重銳又說:“夜裏冷,別在椅子上睡著涼了。”

蜷腿在椅子上坐久了,兩腿有些發麻。我撐著椅子扶手起身,第一下沒撐起來,他居然伸手來扶我。

白天我叫他拉我一把他都不肯,到了晚上怎麽就變了?

我擡起頭,只見他沐在暖黃搖曳的燭光裏,五官神情似乎都比白日柔和了。他的聲音也低沉輕柔:“腿又麻了吧?”

怎麽辦,他這樣我、我會瞎想的。

我沒好意思握他的手,抓著椅子兩邊蹭下地去。蜷坐把衣服都坐皺了,上衣爬到腰間,我小心地把衣裳拉下來抻平。

虞重銳皺眉道:“衣裳我特意買大了一號,仍舊太小麽?還是叫鳳鳶去扯兩塊料子回來給你做吧。”

這身衣服別的地方都不小,只有胸口有點緊,所以……他當真也會往那裏瞄嗎?

我有點害臊,忍不住縮肩含胸,但轉念又想我把這件衣服改這麽緊不就是為了證明本姑娘不是個水桶,我為什麽要怕他看?遂又擡頭挺胸站直了。

虞重銳沒說什麽,轉身去西閣凈房裏洗漱。

我一早就洗漱過了,趁他不在便脫了外衣鉆進被子裏。面朝著坐榻裏廂,我聽見西閣傳來盥洗的水聲,聽見他掀簾進來,寬衣脫靴上榻,聽見他轉輾反側了片刻,然後漸漸沒了聲響,大約睡熟了。

我卻完全沒了困意,躺在被窩裏許久也沒睡著。鳳鳶按虞重銳囑咐,特地給我鋪了雙層軟褥,硌倒是不硌了,但褥子和被面都是夏布做的,我從未用過這麽粗的布,貼在身上又糙又癢。我煩躁地翻來覆去,肌膚與夏布相蹭就更癢了,忍不住伸手去抓撓,越撓越癢。

我把胳膊和腿伸到被子外面,離了夏布,外頭涼涼的終於覺得好些了。模模糊糊正要睡著的時候,一翻身忽然看到榻邊有個人影,嚇得我差點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