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離開（第五更）

伊帆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個他，還有一把聲音。

那聲音很模糊，比起聲音，更接近意識。

他們似乎很是親近，仿佛時時刻刻都在一起，隨時都能感覺到對方。

恍惚間，他聽到自己說：“……就叫安娜好不好？”

……安娜？

對了！安娜！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彈了起來，卻被人按住。

“別動。”那人說。

伊帆的動作停頓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那是小蘿莉，卻又不是小蘿莉。

不，那是長大後的小蘿莉。

如瀑的卷發，纖細稍微高挑的身段，以及那張堪稱絕色的臉，和紫水晶一樣的眼眸。

“安娜！”

伊帆反手抓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你沒事吧？！”

他還想問你怎麽會突然變大了，怎麽會在這裏，卻突然止住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沒有傷口，原本應該血流不止的地方早已經痊愈，他現在就跟剛剛睡醒一樣，渾身精力十足，沒有一點疲憊。

小蘿莉看著他，反問道：“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伊帆老實回答，“我身上的傷是你處理的嗎？”

小蘿莉凝視著他，突然平靜道：“你不應該在這裏的。”

她的聲音非常的平靜，平靜到有些冷淡。

伊帆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蘿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回來，聲音沒有半分波瀾：“既然我已經離開了，那你為什麽還要追上來呢？”

不追上來，就不用受傷了。

伊帆終於無法欺騙自己：“你是真的自願離開的嗎？沒有任何人逼你，也沒有其他原因？”

“不然呢？”小蘿莉反問他，“你覺得，有誰能逼迫我呢？”

四周驟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伊帆開口：“……就不能，不走嗎？”

顫抖的聲音裏，帶著卑微的祈求。

小蘿莉垂下眼睛，沒有看他。

這是一個無聲的拒絕。

伊帆所有的希望都被粉碎了，聲調猛地拔高：“為什麽？安娜，告訴我，為什麽！”

他沒看到，那雙紫色寶石的眼眸輕輕顫抖了一下，又恢復了原本的古井無波。

“我不是安娜。”

小蘿莉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可以隨風而逝。

“我是安娜·塔西亞，我是……安塔的女王。”

伊帆所有的話都被堵住了。

他聽懂了小蘿莉那句話的含義——可是他寧願自己沒有聽懂。

是的，她是安娜·塔西亞。

安娜是他的小蘿莉，可是安娜·塔西亞是蟲族女王。

一句話，就徹底割斷了他們的聯系，連同著幾個月以來共處的記憶。

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女孩，第一次感覺到了兩人之間巨大的鴻溝，以及無法跨越的無力感。

伊帆很想問，在你心裏，他到底是什麽？

可是在聽完那句話之後，他驟然失去了詢問的勇氣。

他很害怕，他會得到一個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小蘿莉伸出手，觸碰他的臉頰，力道輕若虛無。在伊帆反應過來的前一刻，一層透明的罩子籠罩住了他，將他他們隔開。

“！”伊帆雙手撐著透明罩，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透明的罩子將他籠蓋在裏頭，就像一層牢籠。伊帆的拳頭用力砸下去，可是這罩子看著薄，卻堅韌無比，他連續砸了好多下，卻根本砸不開。

“安娜！”

他用力地呼喊著小蘿莉的名字，然而隔著罩子，他只看到她搖頭，嘴巴張合卻聽不到聲音。他意識到這東西不僅能隔絕他們的接觸，連聲音都會被隔斷。

小蘿莉又說了什麽，伊帆沒有看清楚，她擡起頭，手指輕輕地在透明罩上點了點，隨後指了一個方向，緊接著就是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安娜！”

伊帆的雙拳砸在透明罩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掀起。

“安娜！！！”

他雙目欲裂，拳頭上的皮膚早已因為用力過度而崩裂，血流淌不止，將拳頭都染成紅色，他卻根本沒有反應。

指甲深深地戳進傷口，但是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他聲嘶力竭地呐喊著，可是聲音卻無法傳遞到他想讓她聽到這些話的人耳中。

無論他如何的用力，都無法打破這層壁壘。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就此別過，再也不見。

……

小蘿莉走到一處空地，輕聲呼喚。

不一會兒，大批的安塔蟲族趕至。原本躁動不安的安塔蟲族在看到她之後，迅速地安靜了下來，猙獰的紅色豎瞳溫順地注視著她，微微垂首以顯示自己的恭敬。

這是它們對於至高無上的王者的態度。

少女伸手觸碰了最前方的那只安塔蟲族的前肢，輕聲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