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傍晚時分,姜涼蟬出了門。

今天救的兩個少年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她有點不放心。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早上她是穿男裝出門的,回去之後,見姜母的時候換下來了,晚上出門的時候忘記了換回來了,進客棧的時候,還穿著煙青色長裙,披著同色的長鬥篷。

她推開門,看到小跟班少年目瞪口呆的樣子,才反應過來。

“我就是……”

她剛想解釋一下,背對著門口正在桌子上聚精會神做什麽的小少年聞聲立刻回過頭來,看到她站在門口,一張羞澀清秀的小臉上迸出不容錯認的歡喜。

小少年放下手裏的東西,高高興興的跑到她面前,仰著臉靦腆的笑:“姐姐。”

呀,這個小少年眼力不錯。男裝女裝無縫銜接,根本無差別。

不對,姜涼蟬忽然想起來,今天這少年就叫她“姐姐”的,在她穿男裝的時候。

看來她以後不必再穿男裝了,有什麽卵用。

少年看到她來,格外歡喜,高高興興的拽著她的袖角,把她往屋裏拉。

姜涼蟬跟著進去,發現小少年桌子上擺了很多厚厚的硬紙殼,零零碎碎大大小小參差不齊,裁剪的千奇百怪的,擺了滿滿一桌子。

少年帶著她,站在這一桌子碎紙片前。

姜涼蟬拈起一片,看似剪得毫無章法,但是邊緣整齊,一看就是精心剪出來的,她不由想起了後世見過的樂高。莫非這小少年還是個手工小達人不成?

她笑眯眯地問:“這些都是你做的?帶我來看你的寶貝呀?”

少年抿著唇不太好意思,但是小下巴不自覺的昂起來,抑制不住的小驕傲:“嗯。”

姜涼蟬白天就發現了,這個少年話不多,不知道是因為不會說官話,所以幹脆不說,還是本身就不喜歡說話。

不過,他話雖然少,他的小跟班話倒是不少,個子圓圓小小,卻靈活的很,像個圓不溜秋的小銅豆。姜涼蟬從推開門到進來這一會,這小銅豆說了得有一籮筐的話了,從“姐姐你坐”,“姐姐你喝茶”,到“姐姐你今天下午比早上還好看”,“姐姐你就像天上圓圓的皎月……”,“姐姐你就像大雨過後草原上盛開的太陽花……”

一個接一個的彩虹屁,要是姜涼蟬不打斷他,他能一直說下去。

姜涼蟬都不知道這麽一個小屁孩怎麽那麽多的形容詞,恨不得喊一句:“秀兒你坐下。”

姜涼蟬忍笑叫停:“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小銅豆立刻回道:“我叫秀兒,我家少爺叫段融。”

姜涼蟬終於沒憋住,笑出聲來。

冬日天短,待了沒有多久,天就有點黑了。

姜涼蟬看兩個人身體恢復的都不錯,府兵也很盡職,也就放心了,告別了依依不舍的段融,她就坐上馬車往姜府趕。

緊趕慢趕,趕到姜府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下來了。

冬日的夜晚還挺冷,姜涼蟬縮著脖子下了馬車,看見黑漆漆的大門邊,好像站著一個人。

等這個人往前走了幾步,被門口的燈籠朦朧的光照出臉上的輪廓,她才看清這人竟然是沈放。

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姜涼蟬莫名有些心虛,就像有門禁的小學生回家晚了,被家長守在門口,當場逮住一樣。

尤其是他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裏簡直就寫著“你還知道回來啊”。

非常違和。

一陣冷風吹來,姜涼蟬清醒了很多。

是不是最近跟大佬的關系稍微不那麽緊繃了,她就有點飄了?還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聯想。

姜涼蟬端莊地問:“沈放,你在這裏幹什麽?”

沈放自然的答道:“今日剛升任您的隨從,天黑了,我來接您回府。”

說著話,他竟然伸手過來,要扶她下馬車。

姜涼蟬嚇得差點一腳踩空。

沈放手懸空半天,有點不解的看她一眼。

姜涼蟬暗自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穩的把手伸出去,扶著他的胳膊,小步小步的挪下了這個沒人的時候,她咣當一下就能跳下來的小馬車。

她緩擡藕臂,輕輕搭在沈放胳膊上;她探出腳尖,探出馬車的第一步優雅如芭蕾舞者;她輕移蓮步,穩而優雅的踩到地面上。

好,穩住了穩住了,電視上就是這麽演的,沒人看出她慌得一批。

厲害了我的蟬,這波表現又穩住了。

她在心裏重重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沈放微妙的看她一眼。

平時姜涼蟬囂張的要命,也讓人跪在地上她踩著下車過,也讓人扶著下車過,但都是囂張又蹦跳的,十分有年輕人的活力。

唯有這次,四平八穩的攙著他的手,慢得像個八十來歲的老佛爺一樣。

不知道又想鬧什麽幺蛾子。

沈放冷不丁的問:“這麽晚了,您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