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華燈初上。

走出時家別墅,岑衍一眼便看到了懶散倚在自己車身上漫不經心抽著煙的時遇寒,四目相對時,他還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

岑衍走近。

“正好找你有事,”煙夾在指間,緩緩吐出煙圈,時遇寒笑,“等著啊。”

說罷,他起身往自己車那走,打開副駕駛的門,隨意提過一只袋子,去而復返朝岑衍懷裏扔。

岑衍低眸睨一眼。

時遇寒淺吸了口煙,眼中笑意格外明顯:“染染說欠了你賠襯衫的錢,這是她還給你的,現金,都是她自己的錢,數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微揚下顎,他哼笑:“數完寫張收據,從此兩清。”

兩清兩字,他刻意咬得重了些。

兩清?

呵。

岑衍面色不變,只是唇畔慢慢染上了一層邪肆的輕薄嘲弄,開腔,他語調淡漠,平靜下是不容置喙的強勢:“讓她自己來還。”

時遇寒挑挑眉:“還不了,她走了。”

“走不了。”

音節低沉冷郁,似從喉骨深處溢出。

他的眼神似是極冷。

時遇寒眸底笑意漸漸收斂,只是短短幾秒,便變成了凜冽的諷刺,哪怕俊臉上還勾著星點般的笑,但那笑更平添了寒意。

“阿衍,”他語調涼漫地說,“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無論你做什麽,染染都不會為你而情緒波動,對你,只會是無動於衷。”

他勾了勾唇,溫煦和緩地笑:“因為她不再愛你,也不恨,你對她而言,什麽也不是了,最多不過……岑家四哥而已。”

停頓兩秒,瞧見男人俊漠的臉由面無表情變為陰郁,他心中大快。

“染染是什麽樣的姑娘你應該也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高興就笑,被惹怒了就發飆,從不藏著,就像當初對你一見鐘情,追你追得轟轟烈烈所有人都知道。”

煙霧徐徐,兩人的臉皆有些模糊。

時遇寒撣了撣煙灰:“當初她喜歡你,沒人看好,你這人心思太深沉默寡言,不適合她,但我們還是由她去了。誰都知道你對她沒那意思,她還是義無反顧,總覺得有一天你會喜歡上她,多傻的姑娘啊,不撞南墻不回頭。”

岑衍薄唇緊抿成線。

“呵。”時遇寒嗤笑。

“但你都做了什麽?”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他摁滅,當著男人的面又點了根,“嗯?”

路燈下,岑衍身形依然高大英挺,一雙深眸暗得可怕,幾乎可以和黑暗融為一體。

“到底想說什麽?”沉沉啞啞的沒什麽溫度的嗓音從他薄唇中吐出。

時遇寒睨著他,嗓音同樣沒什麽溫度:“你不能那麽自私,她喜歡你的時候,你要她在你身邊但給不了回應,如今她對你沒感覺了,還要她的眼裏不能沒有你,她的人生那麽長,你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

“僅此而已。”

岑衍心口倏地一震。

他眯眸,冷冷看著時遇寒,眼中似有東西在翻湧。

性感好看的唇勾出幾分隨意弧度,時遇寒笑得惡劣坦蕩:“不是來找染染?不妨告訴你,她去南城了,現在大約和嘉樹在一起,挺開心的,我們家裏人都很喜歡嘉樹。”

他刻意停頓了下,瞧著男人難看至極的臉色心中又舒暢了不少:“就像染染昨晚說的,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與你無關,但再怎麽樣,都不會再變心到你身上。”

空氣,靜滯。

微風拂過,卻帶不走心口上一絲沉悶。

“說完了?”岑衍冷冷地睨著他。

再簡單不過的三字,字字森冷,淡漠也強勢到了極致。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無論時遇寒怎麽說,時染怎麽無視他,他都不可能放手。

指間的煙還在燃著,時遇寒沒有再抽。

“岑衍,”他連名帶姓地叫他,褪去了漫不經心和些許惡劣怠慢,他面上亦染上了凜然的寒意,“當年染染是突然離開的,誰也沒說,誰也不知道這四年她在哪,做了什麽,包括我。你知道我和她關系最好,她向來什麽都願意跟我說。”

“可就是當年離開原因以及這四年光景,她緘口不言,從不提起。”

岑衍喉結突的就滾了下,繼而如火燒一般。

再開腔時,時遇寒的聲音變得溫涼慵懶,但每個字,都恍若是助力,讓他喉間的火焰燃燒得更旺——

“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分明是你故意逼她離開。”

*

黑色賓利在馬路上疾馳。

岑衍雙手握著方向盤,手背上經脈似在隱約跳躍,路燈飛速後退,陰影打在他臉廓上,更襯得他的臉深不可測,寒意凜冽。

扯了扯領帶,又將最上面的扣子扯開幾顆,呼吸這才稍顯順暢。

腦海中,臨走前時遇寒最後的那句話一直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