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眼神很靜,幽深沉暗,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麽。

一如當初。

時染淡淡地收回視線,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男人目光仍在她身上。

時染索性側首和他對上,美目流轉,不避不讓,唇畔隨意地挽起幾分弧度,勾出別樣妖冶:“岑四哥這麽看著我,有事麽?”

話出口,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嗓音有多喑啞。

全是拜這個男人所賜。

如果不是他把她扔進浴缸裏……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語調平常的話語忽而從男人薄唇中被吐出,他說得很淡,像只是隨口問著,偏生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始終盯著她,一瞬不瞬。

而他的神色除了淡漠也沒有一絲一毫其他多余情緒。

時染卻恍了神。

記憶裏,這話她曾聽過,也是出自他的口,甚至於場景也和此時差不多,不同的是,那時候她熱烈地愛著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那時是她闌尾手術住院,所有人都來看過她了,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四哥。

她知道他在國外出差,但仍忍不住每天給他發好多微信撒嬌讓他來看她,他自然沒有來,只是淡淡地回復了句讓她注意休息。

為此她悶悶不樂,即便她清楚她不是四哥什麽人,他不來看她很正常,但就是不開心,於是和他鬧起了單方面的冷戰,跟著臨出院了,不知怎的還發起了高燒,久久不退。

她燒了整整兩天。

第三天打完點滴迷迷糊糊醒來時,她猝不及防聽到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低啞沉冽,鉆進她耳中,落在她心上,所有的不開心瞬間消失得幹幹凈凈,絲絲甜蜜溢出,她心跳直接漏了拍,繼而因歡喜加速。

再然後……

“不舒服?”男人沉啞的嗓音再響起。

回憶被打斷,時染回神。

白皙手指將散落下來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美眸輕眨,她隨意淺笑,嗓音慵懶漫不經心:“不舒服……岑四哥是打算彌補?”

岑衍靜靜地望著她,眸中倒映她不達眼底敷衍的笑。

“想要什麽補償?”喉結輕滾,唇角撩起,嗓音從喉骨深處溢出,但他問得平靜。

他的神色寡淡。

時染看了他一眼,挽了挽唇:“可我不想要呢。”

說罷,她不再看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高大英挺的身影在下一瞬出現在了她視線中,陰影和獨屬於男人的清冽氣息同時籠罩而下將她包圍,不等時染有所反應,男人突然將她打橫抱起。

猝不及防。

“岑四哥這是做什麽?”時染不疾不徐地問,眸中還噙著淺淡的笑意。

岑衍低眸。

她眼中再無當初對他的濃烈愛意,有的只是毫不掩飾的涼薄嘲弄,再無其他。

眸底暗潮悄然翻湧,掀唇,他克制而隱忍淡淡地提醒:“我送你,現在淩晨三點,你穿著睡裙,沒有鞋,沒有錢,沒有手機,你怎麽回?”

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長腿邁開,他抱她離開病房。

時染不會為難自己,更不會在深夜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既然他要送,那便讓他送好了,只是這種姿勢下,她不得不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兩人距離被拉近,似乎,她還能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她扯了扯唇。

呵。

*

“我坐後面。”眼看著男人拉開了副駕駛的門,時染阻止。

動作微頓,岑衍低眸看著她,淡淡的語調下是不容置喙也沒有遮掩的強勢:“坐副駕駛,時染,我不是司機。”

時染眨了眨眸,微笑:“可岑四哥,我就只是把你當司機啊,你不是司機是什麽呢?”

暖暈燈光傾瀉而下,落在她依舊沒什麽血色的臉蛋上,明明該是柔和,偏偏更襯得她淡漠疏離,無形中拉遠著兩人的距離。

岑衍喉結倏地就滾了下。

下一秒,他不由分說拉開副駕駛的門強勢將她塞了進去。

然而,當他繞過車頭彎腰進入車中……

“時染。”

時染恍若未聞,只是側首悠悠然看向了窗外的夜景。

眼底溢出一層淡淡的陰霾,岑衍眯起眸盯著她,但最終,他還是轉回了身,面無表情地握緊方向盤,目視前方啟動車子。

也是這時,他敏銳地發現了異樣,眼神驀地淩厲銳利地掃向某處。

兩秒後,車子啟動。

逼仄空間裏,一前一後,詭異安靜籠罩。

無人說話。

*

二十分鐘後,黑色賓利到達時染公寓樓下。

堪堪停穩,時染便推開了門,白皙纖細的腳渾不在意地踩上微涼地面,眼角余光不曾留給男人一分。

但只是一秒,男人的氣息和寒意一起籠罩而來。

他再次公主抱地抱起了她。

時染仰起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