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禁(第4/4頁)

他習慣性低垂眼眸,卻又想起什麽,擡眸看向沈鳳璋,一雙眼眸明潤若晨光熹微時的天空,哪怕有所克制,眼底依舊流露出些許擔憂、感激與關切。

沈雋聲音的大小依舊和昔日一樣,低低的,然而不再刻意壓得冷硬麻木的聲音在徐徐晚風之中清越如金石相撞,海浪拍岸,動聽悅耳。

“阿璋,你的傷怎麽樣了?我這兩天想來看你,景行院的隨從都說你在休息。”凝視著沈鳳璋,沈雋聲音裏滿是溫和。他這幾天早上出門前都會去景行院,然而都見不到沈鳳璋,沒想到今日回府,會這麽巧碰上她。

沈鳳璋冷笑一聲,“那是我專門吩咐仆從們別放你進來。”

沈雋眉頭微皺,又瞬間松開。他仿佛沒有聽到沈鳳璋嫌棄傷人的話語,眼眸裏藏著溫和,“之前在宣武場,若非你替我擋下這一箭,受傷的肯定是我了。我——”

沈雋感激的話語尚未說完,就被沈鳳璋毫不客氣地打斷。

沈鳳璋凝視著沈雋,上上下下仔細掃了他兩眼,最終不屑地收回目光,輕蔑地一挑眉,唇角拉開一個滿是譏誚的笑,“真是醜人多作怪!自作多情到你這個份上也是少見!”

“替你擋箭?你在做什麽白日夢!”

沈雋眼底的溫和慢慢散去,他低垂下眼眸,不言不語。

“我就是被你這個掃把星連累的!遇上你,兩匹馬都出問題。”沈鳳璋臉上顯出幾分惱怒,“若非被地上的樹藤絆了一跤,我又怎麽會中這支箭!”

沈鳳璋烏黑的鳳眼狠狠一瞪沈雋,“離我遠點!”說完,她帶著人朝景行院走去。

從沈雋身旁走過時,她嫌惡地一瞥沈雋,吐出兩個字,“晦氣!”

站在沈雋身旁的黎苗握緊拳頭,怒火中燒,“郎君,我就說小郎君肯定不是有意救你!果然如此!”

沈雋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他輕輕搖頭,低聲道:“哪怕只是湊巧,阿璋也是救了我。”更何況,他清楚知曉,沈鳳璋就是故意救他!

“郎君!”黎苗看著沈雋這副樣子,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情緒。郎君就是人太好,才在即將召開白聞樓文會這樣關鍵的時刻,都不忘分神關心惦記著小郎君!

“郎君,你聽聽小郎君方才的話。馬出事能怪在郎君你身上嗎?地上有樹藤,小郎君自己沒看清被絆倒了,和郎君你又有什麽關系!偏偏小郎君全都遷怒到您頭上,你難道不覺得小郎君這是無理取鬧嗎?!”

“算了。”沈雋溫聲安慰著黎苗,“阿璋只是年紀小,性子有些頑劣而已。她本性不壞。”她今日說這些話,不過是故意掩飾她那日救人的真正目的,掩飾她的真實情感罷了,可惜——沈雋心中嗤笑一聲——可惜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您是從哪裏看出小郎君本性不壞的?!黎苗差點把這話脫口而出。

反正在郎君眼裏,誰都本性不壞,誰身上都有優點長處。他有時候真希望郎君不要這麽純善篤厚,像小郎君那樣自私卑劣一點。以郎君的性子,他真怕郎君將來吃大虧!

看著臉上笑意溫和的沈雋,黎苗知曉他這個心願是達不成了。算了算了,黎苗搖頭,大不了他幫郎君多看著點。他們這些人這般喜歡大郎君,不正是因為大郎君品性純善嗎。

另一邊,沈鳳璋面帶怒意走了好一會兒,臉上神情才慢慢平靜下來。她忽然想起一事,朝身旁的劉溫昌問道:“沈雋這兩天都在做什麽?”

“大郎君這些天早出晚歸,白日裏都在白聞樓。今年的白聞樓文會就在明日。”

白聞樓文會。沈鳳璋記得原著裏,男主得到了參加這次文會的機會,並且在文會上一舉奪魁,從此踏入官場,憑借高超的手段,平步青雲,在六年內從最末品的奉朝請到權傾朝野,最終登上皇位。

原來是因為快要出仕了,怪不得比起以往的內斂,沈雋今日顯得格外……沈鳳璋猶豫了一下,還是用了“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八個字。

既然明日就是原著中極為重要的白聞樓文會,沈鳳璋沉吟片刻,朝劉溫昌道:“準備一下,我明日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