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馬(第2/3頁)

沈雋臉上可能出現恨意,厭惡,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笑意。

鄭沅廷猖狂的大笑聲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默,他盯著低垂下眼眸,滿臉隱忍的沈雋興奮地落井下石,“表兄說的對,你這種血統不明的家夥,有什麽資格騎這麽好的馬!”

清晰可聞的羞辱之語在馬廄裏回蕩。那些在馬廄裏伺候馬的馬奴們,個個斂聲屏氣,垂下頭,不敢發出半點響動。

一時間,馬廄裏只有駿馬咀嚼草料的聲音,沉寂得人人自危。

如同往平靜無波的湖面投下一塊大石。

沈雋沉默隱忍的白皙面龐一瞬間漲紅,隨後那紅仿佛被潮水吞噬的落日一般,快速消失,最終定格在慘白上;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停顫動著,顯出其主人不平靜的內心;兩片薄唇被死死抿緊,因為過於用力而失去血色發白。

仿佛刹那間,湖水沸騰喧囂,最終又極快地歸於死寂。

沈雋眼中的光芒徹底消失,顫抖的睫毛恢復平靜,似尋到枯枝落葉安靜下來的蝴蝶,松開後的唇瓣逐漸恢復淺紅。他漠然無聲地站在那兒,仿佛一塊任風吹雨打毫不轉移的磐石,又像一潭無波無瀾徹徹底底的死水。

見到沈雋這副模樣,沈鳳璋眉心不易察覺地一皺,打斷鄭沅廷變本加厲的羞辱之語,朝沈雋頷首,以直接通知的口吻命令道:“你這匹馬歸我了。至於你待會兒用的馬——”她停頓一下,揚眉一笑,“逐雪夠嗎?”

沈鳳璋也知道把她的馬換給沈雋,看上去有些不符合惡毒男配的人設。但誰讓任務裏還有幫助沈雋贏得比賽。

大周地處淮水以南,受地理條件限制,馬匹不多,良馬更少。這年頭只有家底雄厚的人家才養得起馬。這次來參加賽馬比試,大家都是自帶良馬,宣武馬場的戰馬並不外借。

如果不是沒馬了,她也不會這樣做。

不過,好在她那匹馬性子暴烈,尋常人很難一次上手。這也可以被人當做是故意為難沈雋。

至於沈雋能不能一次馴服烈馬?沈鳳璋心中哂笑,他可是男主啊。

果然,黎苗聽到換馬再也忍不住,“小郎君三思啊!”小郎君那匹逐雪性情暴烈,小郎君當年花了半年多,在三四個馴馬師的幫助下,才收服這匹馬!大郎君馬上就要比試了,怎麽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收服逐雪!

若是中途墜馬,可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沈鳳璋唇角一翹,“那我可管不著。”說完,她騎著沈雋那匹名叫烏夜的黑馬,朝一旁得意猖狂的鄭沅廷一揚頭,策馬而去。

在她身後,年紀不大的黎苗氣到眼睛裏冒出淚花,捏緊拳頭直跺腳。他看著一旁的沈雋,心疼得不行,大郎君除了出身,哪點比不過鄭家小郎君!鄭家小郎君羞辱了大郎君不夠,小郎主還要搶走郎君的馬!

“郎君!”往日裏再被欺負,黎苗都是聲音含怒,然而這回,他想到郎君剛才神情的變化,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郎君太可憐了!

沈雋緩緩轉頭,漠然死寂的臉上逐漸顯出一點笑。黎苗知道郎君是想寬慰自己,然而看到郎君臉上的笑,他反而眼睛一酸,徹底攔不住心酸心疼的淚。

“郎君。”

夜空下的荒野熄滅最後一簇火堆,連灰燼也在風中失去余溫,沈雋蒼灰色的眼眸滿是廖寂。他溫聲勸慰著黎苗,“沒事。”

確實沒事!

猩紅烈焰以席卷之勢在沈雋胸腔裏疾速漫延成熊熊燃燒的火海。

不過是一個鄭家子弟,殺了便是。

他松開拳頭,壓下洶湧澎湃的殺意,心思回到沈鳳璋身上。

……

回到馬場上時,鄭沅廷看著翻身下馬的沈鳳璋,滿是崇敬,“阿兄,你可真厲害!”

哪裏那裏,半點不及你,沈鳳璋看著無知無覺的鄭沅廷,頗為害怕哪天他就被沈雋弄死了。她現在總算能體會到一點系統在她挑釁沈雋時格外崩潰的心情。

她拍拍鄭沅廷肩膀,“阿廷,找沈雋麻煩其實也就那麽回事。要我看,能夠像謝二郎那樣踏遍大周每一寸土地才叫有意思。阿廷,你什麽時候出發啊?”

“啊?”鄭沅廷困惑了一聲,不明白怎麽突然跳到這個話題。不過他向來知曉阿璋表兄是真對自己好,聞言,點點頭,“阿兄你說的有道理。等這次回家,我就去和阿父商量商量。”

沈鳳璋欣慰一笑。

出去避避也好,省的留在建康給沈雋下手的機會。

陸陸續續,前來參加賽馬會的客人終於到齊。

賽馬比試終於要開始了!

身著胡服的郎君們牽著馬,在蒼茫遼闊的碧色草場上站成一排。在眾人最前方,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趙淵穆意氣風發,正在講解今日賽馬會的規則。

“諸位!馬場盡頭連通密林,我已派人在林中樹上用紅色絲帶系上小金球,最先找到金球並帶回此處者即為本場比試的獲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