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蕭知端著一盆水站在寒風中。

這水是剛才離開的時候,趙嬤嬤親自遞給她的,也就是所謂給陸重淵洗澡用的水。

她以前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淪落到給別人擦洗身體,原本以為今早服侍陸重淵洗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沒想到這到了晚上,她還得給人擦身體。

擦洗身體的時候,陸重淵肯定是不會穿衣服的,要只是上半身,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可下半身……

就算她閉著眼,也擔心會碰到什麽不該碰到的。

越想。

蕭知這端著水盆的手也就更為用力了。

原本以為能寄居在這具身體裏面是她的幸運,可如今看來,等著她的磨難還有不少,這才一日就已經這麽多事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

蕭知想到這,心裏不住是又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在寒風中已經待了多久了,只知道手裏這盆原本還算滾燙的熱水此時已經沒多少熱氣了,生怕這水待會涼了,縱使她心裏再不肯進去也只能進去了。

咬著牙。

輕輕推開門。

相較外頭烏壓壓的天,屋子裏倒是算得燈火通明,四周都擺著燭火,用得還是外邦進貢過來的玻璃屏罩,即便這會因為門開著的緣故透進來外頭的寒風,可那些藏於玻璃屏罩後的燭火卻依舊紋絲不動。

只是燭火不動。

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卻輕輕皺了皺眉。

他手裏握著一本翻看了一半的書,此時因為那冷風的緣故,書頁被吹得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寂靜無聲的室內,縱使聲響再小也足以讓兩人聽清。

蕭知聽到聲響便立刻擡了頭朝陸重淵看去。

眼見他眉宇之間的不耐煩藏也藏不住,握著水盆的手便又收緊了些。

她抿了抿唇也沒說話,腳下的步子倒是快了些,等把水盆放在一旁就轉身合了身後的門,等到那風盡數被擋在屋外,這才看向陸重淵,輕輕喊了人一聲,“五爺。”

陸重淵看了她一眼也沒回應,只是繼續低下頭翻看起手裏的書冊。

蕭知見他這般,一時也不想上前。

她就立在一邊,心裏倒是想繼續磨蹭下去,可她想磨,那水溫卻容不得她這樣繼續下去,咬了咬牙,就跟昨兒個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陸重淵睡了一樣,她把所有的思緒都壓在心底,然後重新看向人說道:“五爺,我來服侍您洗澡。”

話音剛落。

陸重淵翻著書頁的手一頓,他掀了眼簾看向蕭知,見她一副神色坦然半點沒有委屈的模樣,突然揚起一抹似譏似嘲般的笑容。

這個女人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剛才卻在外頭站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先前進來的時候,眉宇之間還有著掩不住得別扭和介懷……

想到早間在正院的時候,這個女人所說得那些話,陸重淵臉上的譏嘲味更濃,沒有多說,只是用那雙黑沉沉的目光盯了她好一會。

既然這麽嫌棄他,現在又何必露出這樣一幅坦然的神色?

真是令人厭惡啊。

陸重淵修長的手指輕輕磨著手中的書,那略顯粗糲的書頁在他手指之間磨過的時候,讓他突然生出一種殺戮的情緒。

外界傳言陸家五爺陸重淵自從腿疾之後便開始嗜殺。

其實不是,他除了在戰場上殺過宵小賊子之外,平時還從未動過手。

不屑。

也沒這個必要。

可如今。

他卻是真得動了這個心思。

殺了這個偽善的女人,殺了這個令人厭惡的女人,殺了她——

“五爺?”

蕭知的聲音在屋中響起,她的臉色在燭火的照映下顯得有些蒼白,可語氣卻是鎮定的,不僅如此,就連她望著陸重淵的目光也是冷靜和坦然的。

她就這麽看著他,語氣溫和得說道:“再不去,水就要涼了。”

陸重淵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心中那股嗜殺的情緒倒是漸漸消了下去,可心中的譏諷卻越來越濃,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女人能做到什麽地步,收回目光,隨手把手裏的書扔在桌子上,然後自顧自推著輪椅朝水房走去。

等人走後。

蕭知剛才緊繃著的身子終於得以放松了,她伸手捂在心口處,幾不可聞得松了一口氣。

這不是她第一次陸重淵用那樣黑壓壓的目光盯著,可她以前看到這樣的注視也只是覺得緊張、害怕,卻不至於被嚇得後背都浸出一絲冷汗。

今日——

陸重淵是怎麽了?

她能感受到先前有那麽一瞬間,陸重淵是想殺了她的。

說不出是什麽原因。

只是眼見陸重淵的身影越來越來,她也不敢停留得太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就端著水盆、打了簾子走了進去。等把水盆放在輪椅邊上的時候,她的心情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陸重淵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