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4/5頁)

宋師竹點了點頭,封恒剛好落下最後一筆,之後便擡頭問她,“你覺得是哪一條河?”

宋師竹毫不猶豫地指出了一條正好圍在府城外頭的瓊州河。跟豐華縣地處內陸不同,瓊州府依山伴水,外有龍泉山,內有瓊州河,水路交通兩便,但宋師竹直覺認為會出事的,也就是這條瓊州河,瓊州府所在地正好在河流分叉的三角地帶。

她憂慮道:“我覺得沒人會相信。”去年瓊州河的堤壩才被加固過,要是這時候有人出來說瓊州河有問題,那就是在打河道衙門的臉。

封恒搖頭:“就算如此,咱們也得試試。”

這件事不是一家一戶的事,瓊州河一崩,整個府城都得淹沒在洪水中。

但封恒也有些棘手,他總不能對外人說是他的妻子預感瓊州河堤壩快要崩塌了。

外頭雨水如注,兩人默默無言。宋師竹突發奇想:“要是能拿到瓊州河河堤的工程圖就好了。”

要是拿到工程圖,再結合一些數據,也不會顯得這件事十分荒誕。退一萬步說,有切實證據在手,以封恒現在大儒弟子的身份,想要在城裏遊說一些人,也應該會有人聽的。

封恒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事不宜遲,他冒著大雨趕去了老師家。

宋師竹在家裏卻是一肚子胡思亂想,半響才穩下心來,她十分慶幸自家和李大儒頗有淵源,否則以他們的地位人脈,這回還得眼睜睜看著禍事發生。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強制按耐下越跳越厲害的心臟,又把剛才兩人討論出來的思路飛快地過了一遍。

封恒肯定是拿不到工程圖的。瓊州府是一個大府,河道另設有河道部門負責,工程圖這種東西,他能看上一眼都是因為李家面子大。

全都瞞住李先生不現實,他們剛才想的法子,就是以她的名義,說是覺得最近雨勢太大,她突然想到去年建完的堤壩能不能防住洪水的問題,想要借衙門工程圖一看。

李先生是一個務實向的學者,先前他們討論的數差問題,就是他在京城督建皇家塔時靈光一閃冒出來的。她相信,這種理論結合實際的應用題,只要李先生感興趣,封恒那邊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為了取信他,宋師竹甚至還編出了一道和堤壩相關的工程算學題。

到了這日傍晚,封恒到家時,身上渾身濕透,凍得唇色淺白,一身長衫進屋裏時還滴著水。宋師竹趕緊上前幫他脫下濕淋淋的衣裳,又把他讓進已經備好熱水的凈房,接著才打開封恒剛才放到她懷裏的宣紙。

宣紙邊緣有些被水打濕了,但是還能看得出來筆畫匆忙,似乎是封恒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上頭還有一些別的標注,宋師竹一看就知道是李先生的手筆。

他在上面還順手寫了一個問題:“今有堤下廣十丈,上廣四丈,高三尺,袤三十八丈七尺。問積幾何?”問她堤壩體積如何計算。

饒是現在滿頭滿腦都寫著一個愁字,宋師竹也笑出聲來了。

封恒這時已經穿著裏衣出來了,他喝了一碗姜湯後,才道:“老師以為你在跟他開玩笑,我想著,要想讓人相信,還是得親去河邊看看。”

今日河道那邊接待他們的官員,一直說瓊州河壩去年才修過,完全能夠擋住大水,在老師面前也幾次三番強調堤壩是按照工程圖修築的,沒有偷工減料。

封恒看著他言之鑿鑿的模樣,也不覺得他在騙人。但這就奇怪了。經歷先前騎射課上的事之後,封恒對宋師竹的能力無有不信,她說會出事,他就會信她。

宋師竹在屋裏來回踱步,著急道:“要是百年不見的洪峰呢?”

她昨夜那種感覺太不吉利了,這半個月來雨下得這麽大,府學都停課了,下人已經連著好幾日跟她說集市買不到鮮肉鮮菜。宋師竹總覺得有天大的事要發生。

“所以我得去看看。”封恒平靜道。他在回來前已經做好決定。要是瓊州河堤壩真的崩了,禍害無窮,一整個府城的人都要跟著受難。

他倒是能帶著一家子先離開,可他的老師、同窗還有李舅舅一家都在城裏,要是他沒有好理由,絕對說服不了這些人拖家帶口跟著他搬走。封恒抱歉地看著宋師竹,幸好宋師竹也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

第二日一早,天居然有放晴的跡象。雨也漸漸小下來了。

宋師澤跟著宋師竹在正堂送別封恒,他對封姐夫這個時候要出門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問出口。

宋師竹掩嘴打著哈欠,眼眶下青黑,她一宿沒睡,一直在絞盡腦汁思考有什麽辦法能幫上忙。昨夜她想到什麽,就寫在紙上,零零碎碎寫了一大堆,剛才已經把她一整夜的精華產出都交給封恒了。

她甚至連如何測試水流速度、單位時間內的水體體積流量這種問題都在思考,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宋師竹此時才深有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