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頁)

就連婆婆——

馮氏想起那一日她病中聽到的話,心裏不是沒有動容。她在娘家時被人寵著長大,嫁人之後,和丈夫情瑟和鳴,婆婆也通情達理,這也讓她一直受不得半點委屈。老太太當日在她面前退讓道歉,她那句話,她過後想了好久好久,總覺得這些年的酸澀折磨就跟一場夢一樣。

孝道使然,馮氏從沒有想過婆婆會出口示弱。婆媳這些年跟她的關系勢同水火,老太太與她都是同樣倔犟的性子。可她在她措手不及間,婆婆突然就服軟了。那一刻,心中所有根深蒂固的憎恨宛如沙墻,崩塌的速度之快,讓她猶為驚慌失措。

沒了執念的支撐,馮氏這幾日心中一直有一種茫然感。

經了那場夢境之後,宋師竹對二嬸的情緒越發敏感。以前的二嬸在她心中就是一朵奄奄一息幾近枯萎的花,只是靠著心中的那股韌勁撐了下來;如今的馮氏,卻跟被人澆過水一樣,雖然感覺還是萎靡,但總算帶上了些生機。

宋師竹呼出一口氣,只覺得諸事順遂,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不過第二日她就覺得這股如意感打了個折扣。

她二叔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隔壁縣裏有一個專治小兒婦科的大夫,跟人打聽好了住址,上門請了好幾趟,可惜都是空手而歸,大夫回老家過年,直到正月十二才回縣裏。

宋文朔的年假只有一個半月,來回就要將近二十日,為了等大夫回縣,這幾日宋文朔和三個堂兄弟都是火急火燎,排著班去大夫家裏等著。

那老大夫一到家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連人帶馬車就被劫持到家裏來了。

左跨院的正房裏,就連老太太都過來了,她坐在堂上的太師椅上,屋子裏幾個小輩按著序齒站成兩排,目光灼灼有神地看著面前診脈的場景。

老大夫也不虧是身經百戰的人,對著宋縣丞家裏的少爺女眷,面不改色,仔細為馮氏號了脈,看了她的面色和舌苔,問了好一刻鐘的話,才道:“血瘀日久,氣虛益甚,這些年又一直情志過激,身子落下虧損,要是再不調養,恐怕有礙壽元。”

前幾句與金嬤嬤前幾日的診斷如出一轍,只是最後一句,金嬤嬤卻沒有說得這般嚴重。宋大郎幾個都是頭一回聽說,晴天霹靂不足以解釋眾人的心情。

宋三郎甚至跳出來道:“你再說清楚一點,什麽叫有礙壽元?”

老大夫心平氣和:“寒邪入體,又沒有好好調養,心思抑郁之下得不到緩解,除了難以受孕外,這些年二太太身上應該還有不少症狀沒有及時重視。”

馮氏似乎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並不覺得驚訝。

老太太看著大夫一說完、臉上表情就完全消失不見的二兒子,嘆了一口氣:“勞煩大夫好好看看,用些好藥,我們家不缺這點銀錢,只要能把人調理好最重要。”

這大夫能被宋文朔等了好幾日才帶回家,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他想了想,拒絕了老太太的提議:“直接用藥太過霸道,二太太這麽多年下來身子虧得厲害,我怕她受不得中藥的療效。我手上有幾個合適的藥膳方子,要是能堅持每日吃用,過個幾年,應是能出效果的。”

“這敢情好。”老太太立刻應下了。

送走老大夫後,她立時就吩咐廚下去捉藥煲膳,頓了下,又道:“你有三個兒子,個頂個的孝順,只要能活得長久,什麽事都不是事了。”這句話真的是老太太的肺腑之言了,生了三個兒子,哪怕是比子孫的壽命,都能把仇人給比下去。

馮氏頓了頓,才道:“娘說的是。”

老太太原本也就是叮囑幾句,她這些年和馮氏一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狀態,沒有到必要的時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兒媳會突然應和她。

老太太愣了一下,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心中有些感懷。

屋裏除了老太太外,存在感最重的還屬面色沉沉的宋文朔。

宋大郎幾個雖然極想上去表達孝心,可看著一臉有話要說的親爹以及若無其事的馮氏,忍了一下,還是都退了出來。

正月十三一早,送走了馮氏一行人後,看著仿佛空蕩了一般的府裏,宋師竹頗感不適應。老太太這一回卻是沒有跟宋文朔一行人再回衡州府。

人老了,就該落葉歸根。她這些年不回來,是因著身邊帶著一個宋禎禎,不想把二兒媳的怒火也引到大房身上,如今宋禎禎被過繼出去,馮氏的怨怒也有消解的跡象,老太太覺得真是十幾年來都沒有這麽舒心過。

天青雲朗,就連外頭的白雪也顯得格外素雅。

兒子與她道,回了衡州府後會繼續上申請求調任京城。因著年前張知縣的事上他也有功勞,魏琛保證過會在奏章上為宋文勝兄弟倆請功。錦衣衛是直屬皇帝的親兵,這一回成功調任的可能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