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否極泰來(第3/4頁)

婦人安靜道:“……之前我開罪了張大人身邊的一個隨從,宋姑娘是知道的,知縣身邊的人都是他的親戚,我不過是一個獄卒,那人放話說要讓我離開縣衙,當時正好張姑娘路過,許是她覺得我跪在地上的樣子十分可憐,為我說了幾句……”

張家姑娘的那些話不過是一時興起,但她家計艱難,婆母丈夫都是重病纏身,十分需要她的俸祿回去養家。張秀嬌許是無意施恩,她全家確實因此受惠了。

婦人嘆了一聲,因為這點恩情,張秀嬌這兩日在牢裏都是她在護著。今日張秀嬌不知道從哪兒聽說張知縣的案子許是會判得很重,沉默許久之後,就求她過來傳話。

如今衙門都在宋文勝的控制中,因著那一夜張秀嬌的報信,宋師竹心中還是十分復雜的。雖然她不贊同張秀嬌的行為,可她身上要是沒有老天爺給的金手指,當夜張秀嬌的消息就顯得十分可貴了。

宋家很有可能因為她的報信,逃過一劫。

念及到這點,宋師竹便答應了在內衙與她見一面。

內衙本來應該是知縣住所才是,但張知縣住進來時,嫌棄這裏狹窄簡陋,便在外頭又另外置了宅子。宋師竹說要在內衙見張秀嬌,她爹也沒說什麽,只讓人把內衙收拾了一遍,才讓人把她叫過去。

宋師竹這一回見到張秀嬌時,覺得這個姑娘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精氣神,身上穿著單薄的囚服,不過才關了兩日,就比前夜見到時瘦了一圈,兩只眼睛布滿血絲,神色渾渾噩噩的,看著她時,眼眶裏突然蹦出淚花。

張秀嬌是真的哭得很傷心,淚水跟不要錢似地往下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停抽噎著,哭著哭著還打了一個嗝。

早在她進來時,螺獅和家裏陪她過來的嬤嬤就已經分站在她的兩邊。此時,宋師竹讓人遞過去一方帕子,張秀嬌接過帕子後,很快那條手帕也被她揉搓得不像樣了。

不過哭到最後,不知道是因著心中情緒發泄出來,還是覺得在她這個敵人面前哭泣羞憤難抑,倒是漸漸停下來了。

宋師竹其實不大明白張秀嬌為什麽要見她。

她們關系真是算不得好,她第一回去張家時,她一進馬車就開始吐了;第二回她再去,被人撞得崴了腳;第三回也就是之前張太太的生辰了,張秀嬌居然指示了一個丫鬟用碎瓷傷了她的手指!

這些事情,宋師竹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從小到大就沒那麽倒黴過,哪怕前兩回都是她自個不小心,最後一回肯定是張秀嬌幹的。

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很記仇的!

張秀嬌似乎也沒指望著與她握手言和,她在哭了一場之後,才蒼白著臉問她,是不是因為她那一夜跑去宋家說的那些話,張知縣才會出事。

這個姑娘看著她時的表情,帶著一種明顯的脆弱,似乎只要她回答一聲“是”,她就會立刻崩潰了。

宋師竹沒有落井下石的習慣,張秀嬌從一個大家姑娘淪落到如今的境況已經很慘了,她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浪費情分讓女獄卒過來傳話,就說明這件事在她心裏很重要,要是不問個明白就會一直過不去。

她直接道:“前夜就算你不過來,張大人也會出事,城外一直有人埋伏著,就等你們張家的人過來開門。”

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補充,“之前縣裏修城門時,張大人貪汙了工程款,州府派人下來查賬,他又怕這件事被揭發出來,就想要引匪入城燒掉城門,順便把查賬的人都給滅掉。”

這也就是整件事的真相。她爹和魏琛想要請君入甕,張家早就是甕裏的王八了。

回頭想想,要是真的讓張知縣做成了,魏琛被殺,城門被毀,所有一切都能推在土匪身上。張知縣的屁股也能洗白了。但土匪入城,怎麽會空手而歸。尤其是正值年關,家家戶戶都沒有防備。

幸好天理昭昭啊。

宋師竹摸了摸胸口,她先前一直覺得張宋兩家天生犯沖,想來就是應在這件事上。

老天爺長了一雙好眼,從前夜起,宋師竹才覺得張家對他們家再構成不了威脅。

她看著張秀嬌的表情,覺得她應該會接受不了她剛說的那些話,或者會認為她說謊冤枉張知縣,宋師竹連反駁的話都想好了,張秀嬌卻抿著唇道:“不是我爹,是洪師爺一直勸他,我躲在窗下都聽到了。我爹不是主犯,洪師爺才是兇手。”

宋師竹想了想,鼓勵她:“你可以在過堂的時候說出這些,爭取戴罪立功。”雖然再如何,作為貪官家屬都免不了沒入教坊司或流放的命運,但要是張秀嬌交代的事情夠多,流放也能分配到一個好點的地方。

張秀嬌愣愣的,有些失魂落魄。宋師竹見她這樣,又從身上拿出一個份量十足的藥包,這是她昨日知道張秀嬌約她見面後,連夜讓金嬤嬤配出來的,沒什麽大用處,就是一抹上去,就能讓臉上身上生出紅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