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死物罷了

“表,表哥說什麽哪?”阿琇的伶牙俐齒在霍青時跟前完全無用,決定裝死。

霍青時看著她一副心虛的模樣,穿著高底兒繡花鞋的腳在地上蹭了蹭就要往後退,鞋尖兒上綴著的一顆珍珠顫顫巍巍,尤其顯得可愛。

忍不住去擡手揉了揉阿琇的頭發,在她擡起眼睛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時候,挑眉笑道:“不過,看在這也算用心的份兒上,我很喜歡。”

特意跑去跟沈四討來的亮銀槍,也算是……用心了吧?

阿琇眼睛亮了,整張小臉都因蒙混過關而生動起來,頗有些得瑟,“表哥你真有眼光呀!我托了四叔幫忙選的呢。”

四叔……

霍青時的眼中,一瞬間閃過失落。相伴十年,一同長大。他說不清自己對阿琇是什麽想法,只知道這個從他進京那天,就對他露出最親近笑容的小姑娘,是他這十六年來最想保護的人,哪怕為她拼命,為她流血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知什麽時候起,鳳離出現了。

可能連阿琇自己也沒有察覺,不知不覺間,她對鳳離,和對其他人是不同的。

對上阿琇清澈的眼神,霍青時沉默了一下。

也是,她還那麽小,能懂什麽呢?

初一從假山後探出頭來,頗心酸地撇嘴說道,“青時哥,你已經不錯了。好歹還是杆挺漂亮的亮銀槍做禮呢。每年我生辰,姐姐都只一件衣裳一雙鞋就打發了我。”

霍青時失笑,“什麽東西,能比阿琇親手做的更有心意?”

像鳳離,總是守在阿琇身邊,時不時還送些小玩意兒過去,不過也就是得了一把死物罷了。也虧得他還懸在腰間當禁步用了,怎麽不再盤個頭發插朵花兒呢?

阿琇反手把初一從假山後邊揪了出來,叉腰道:“聽見沒有?到底是表哥有見識,為了預備你的生辰禮,我手指頭都要紮破了,你還不滿意啦?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白疼了你了!”

噼裏啪啦先把初一數落了一通。

初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姐姐怎麽就能把話說得這樣理直氣壯,滿嘴裏只叫,“是呀是呀,姐姐做的都是心意哪。”

又對著霍青時抱怨道,“哥你還向著她。誰家姐姐做出衣裳來,袖子一長一短,靴子兩只連左右都分不出來啊!”

阿琇臉色漲紅。她不擅長,也沒耐心做女紅。生平頭一回,做了針線給初一,就鬧出了大笑話。

她還記得當時,溫氏看著初一穿了她極用心裁剪的小褂兒,笑的前仰後合的模樣。

一長一短的袖子,也確實浪費了料子。

自打那次後,阿琇都不敢再做針線給人慶生了。

霍青時不知道這裏頭的緣故。不過每每聽阿琇一張嘴說起衣裳花色等等來是頭頭是道的,他還以為這丫頭女紅上頭極佳呢。原來……

他把手搭在了初一肩膀上,小兄弟兩個難得一同大笑起來。

阿琇這叫一個發窘啊,擡頭看著碧藍發亮的天空,使勁兒地跺了跺腳,一聲嬌嗔,“你們都是壞人,不理你們倆了!”

遮羞臉兒似的就跑了。

後邊笑聲不停。

阿琇低頭快步走著,只覺得這青時表哥和初一混在一起,早晚要被沈初一給帶壞了!

一溜煙兒跑去了溫老侯爺那裏。

“小阿琇這是怎麽了?”十余年過去了,溫老侯爺仿佛還與當初回京時候,阿琇初見他那會兒一模一樣。

頎長,清雅,卻又因這些年多了讀書養性的時光,氣質上更添雋永的儒雅之氣。

若說當初他初歸京之時,身上還能看出戰場殺伐的悍勇,給人一種儒將之感。如今,武將特有的血氣在他身上已經是蕩然無存。不熟悉的人,甚至會以為這只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一位淵博的大儒。

每次見到溫老侯爺,阿琇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感慨。都說美人如名將,可她外公分明就是美人名將,哪怕偌大的年紀了,依舊叫人見之心折。

捏著一捧路上折下來的花枝,阿琇叫了聲外公,蔫蔫噠噠走進書房裏,把窗下擺著的一只花瓶裏的花拿了出來,換上自己的。

“還不是初一麽。這孩子,太壞了!”見溫老侯爺身上只穿著家常的衣裳,因天熱,卻是選了上好的青色細棉布做的,沒什麽花樣兒,只是穿個舒服。這樣的衣裳,那也得分誰來穿。穿在溫老侯爺身上,那衣裳都好像是生生地提了幾個等次。溫老侯爺其實是個嚴謹的人,哪怕天熱,衣裳也是打理的一絲不苟,絕不會有領口衣襟松開的時候。

阿琇屁顛屁顛過去,拿起書案上的折扇給溫老侯爺扇風。

“與我說說,初一怎麽壞了?”

阿琇哈了一聲,把個不識好歹的沈初一方才取笑她的話說了。溫老侯爺聽了,也是忍俊不禁。怪不得,這些年他也沒能得了阿琇一點兒針線上的孝敬。